原来
“现在临时申请航线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让助理订好了机票。” 亏了是深夜,一路狂飙外加闯红灯,到机场的半小时车程被极限缩短。 至于罚单,事后再说。 聂容嘉坐在副驾驶,手抓着安全带,她的脸色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看,甚至还调侃了盛铭泽一句:“怎么回事,最近我只要晚上跟你在一起,就总有意外事件发生。” 明明眼圈都还红着,却还在强颜欢笑。 盛铭泽握住她的手,手心冰凉。 “你不要逞强,都会没事的。” 聂容嘉把手抽了回来,说道:“有事也没关系,我巴不得他早点儿死呢。”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轻佻。 “是吗?那你怎么一接到电话,立刻就要赶回去?”盛铭泽毫不客气地拆穿她。 “哼,我只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而已。” 聂容嘉从包里翻找烟盒,包里永远这么乱,想找什么都找不到。 好不容易摸到烟盒,打火机又不见了踪影。 盛铭泽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一脸无语地把车上的点烟器递给她。 聂容嘉猛吸了一口,细长的烟夹在指间,把车窗降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下不为例。” 盛铭泽最不喜别人在自己面前抽烟,更不要说是在车里。 尼古丁过肺,紧绷的神经获得片刻的舒缓,聂容嘉的脸上甚至能挤出叁分笑意:“知道啦,谢谢盛总给我的特别优待哦~” 盛铭泽叹气,心被紧紧地揪起来。 他不想看到聂容嘉这种强装镇定的样子。 毕竟,这一次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的人,不是她的哪个联系不上家属的当事人,而是她的父亲。 聂容嘉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手里夹着烟,烟蒂已经燃了长长一截儿,却没有再吸第二口。 “你应该还有事吧,其实不用跟我来的。” 飞机上的冷气太足,盛铭泽为聂容嘉盖上毯子:“看你这个样子,如果不陪你一起,我会觉得很不放心。” “根本就没什么事,你少自作多情了。” 聂容嘉又往毯子里面缩了缩,声音含含混混的。 盛铭泽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容嘉是无敌女战士,都是我自作多情非要跟来。” 聂容嘉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盛铭泽分明看到她的睫毛微弱地颤了颤。 盛铭泽当然设想过无数次跟聂容嘉的父母见面的场景,但那都是在婚礼的现场,他从聂容嘉爸爸的手里,把聂容嘉的手接过来。 他也曾经好奇,聂容嘉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会养出聂容嘉这样性格奇怪的女儿,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从来没有听她提过。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 从机场赶来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容嘉,容嘉你终于来了。”病房门口走过来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她的穿着朴素但是很干净,虽然看上去已经不年轻了,但从五官上依稀能看出与聂容嘉的相似之处。 她想要伸手去拉聂容嘉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聂容嘉甚至后退了一步。 她与女人之间,像隔了一道无形的墙,把两人的界线画的分明。 “我只是来看看他死了没,这不是还没死吗?叫我回来做什么?” “容嘉!”女人怕吵了医院的宁静,只得低声喝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怎么不能这样说话?”聂容嘉瞥了一眼病房巨大的玻璃墙,病床上的男人身上插了各种管子,用仪器维持着生命。 他已经被医生下了多次病危通知书,如今只是还吊着最后一口气。 “哦——没有我,他哪里住的起vip病房,还能接受各种顶级治疗?我说他两句又能怎么了?” “他可是你爸!” “你少来!少用我爸这种身份道德绑架我!他什么时候尽过做我父亲的责任?倒是我,还债都还不清,还要被你这个昏头昏了一辈子的女人指责!”聂容嘉厉声吼道。 “容嘉,少说两句,”一旁的盛铭泽眼看战况升级,对聂容嘉轻声劝道。 “你别管,我家的破事就是这样的。” “你这孩子真是…”女人被聂容嘉的话刺激到,瞬间潸然泪下,走到远处去擦眼泪了。 聂容嘉没有理她。更不可能追上去。 她坐到病房外面的长椅上,把包丢在一旁,一言不发。 “大少爷应该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吧,”聂容嘉苦笑,“其实我自己都有种不真实感,里面躺着那个人看起来跟我毫无关系,但他竟然是我爸。” 盛铭泽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才能安抚她的情绪,只得沉默地坐在她身边,把她揽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 “我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我连他们的微信都没有。”聂容嘉的脸上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是不是有点好笑?平时加客户的微信这么积极,结果连自己爸妈的微信都没有。” “其实我妈对我还挺好的,虽然我有时候也恨她…唉,我觉得我可能天生就是这种没有良心的人,无论处理什么样的感情都很困难。” 盛铭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试图用动作安抚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强势坚韧的小容嘉,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还是在这样的时刻。 清晨的阳光洒进医院的走廊里面,聂容嘉靠在盛铭泽的肩头,低声说着一些琐碎的小事。 是盛铭泽从来没有见过的她。 坐在医院硬的硌人的长椅上,肩膀也被聂容嘉的脑袋压的酸痛。 但盛铭泽却希望这样安宁的时刻久一点,更久一点。 片刻的宁静总是很快就被打破。 病房里的监测装置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聂容嘉慌张地站了起来。 正在走廊那一头默默抹眼泪的女人也跌跌撞撞地跑来。 “医生,医生快点过来啊!” 几位医生和护士赶来,对病床上的男人进行抢救。 聂容嘉透过玻璃,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忙忙乱乱。 直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男人身上的仪器被撤掉,脸上盖了白布,被护士推了出来。 “我们已经尽力了。” 身旁的女人压抑着低低的哭声。 聂容嘉看着尸体被推去太平间,只感觉脑袋木木的,里面本就不多的情感似乎已经全然枯竭。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