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妒忌如毒
自己不如白衣? 周谈早八百年就不在意这种事了。 “废话。”周谈说,“谁能比得上白衣?我也不行。” 回应好啊。这说明他潜意识里还是在意的。 山流月大笑: “是真的吗?也未必吧。你一定有比他强的地方,不然他为什么要认你为主?” 周谈无语。其实他也不知道白衣为什么选择自己。 要知道,周谈小时候的忌妒心可比现在强多了,以至于能上升到人品层面。 明明是优秀又高尚的人,怎么就愿意辅佐任性善妒的自己了呢? 无论周谈对白衣比自己优秀的事实怎么不满、妒忌,甚至下黑手,白衣始终接纳自己。 白衣就像锚点,默默地替他承担着一切。 不落言语,却让自己清楚地认识到究竟走偏了多远;不做批判,永远给自己迷途知返的机会。 当周谈意识到这一点,他就再也没有嫉妒过白衣。 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不如。 见周谈不语,山流月给了他一些思考的时间,方才继续: “你们的事,我听执彧哥说过一点。” “你们两个品位很像,总是看上相同的东西,连毛巾和牙刷都是同款。” “不过,若是遇到只有一件的情况,退让的永远是白衣。” 仔细观察着周谈的表情,山流月问: “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你不愧疚吗?” 想动摇他?这些自己早就想过。 周谈平静回答: “我是主公,他是从者。谦退是他的职责。” “有意思。”看好戏般侧过头,山流月调笑,“但从感情方面看,白衣可是一点都不尽职哦?” “她的事我早就放下了。”周谈瞥他,“你就只有这些可说吗?” “放下?哦不不不,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 山流月夸张地瞪大了眼,“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吗?” “你什么意思。”周谈皱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可怜的、疯狂的男人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我在可怜你啊,周谈!” 同样的爱而不得,山流月的脸上挂着悲悯的笑意: “你和白衣总会爱上同一个女人。” “但是,她所爱上的那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是你。” “雅雅也好,伯劳也好,她们都是同一个人。” “她深深地爱着白衣,至于你……” 如同嗜血的秃鹫闻见了腐rou味,山流月的表情愉悦而狰狞: “就算你以命相搏,也只能换来她的同情哈哈哈哈哈!” 山流月近乎吼叫地对着周谈嘲讽: “她根本不爱你,不过是见你可怜才施舍你一次,你还当真了?” “你以为商队为什么会找上F42区?过夜费、嫖资、分手费,你喜欢哪种解释?交易而已。” “她之后找过你吗?没有吧。” “她那么喜欢白衣,怎么可能愿意和你有牵扯!” 望着周谈眼底逐渐坍塌的光,山流月就像是在看另一个自己。 同样的珠玉在前,同样的爱而不得,同样的……卑鄙无耻。 吼着、嘶叫着,山流月哀鸣着流下眼泪: “醒醒吧……!你哪里比得过他!” 坚持的建立需要数十年,崩塌却只需要一瞬间。 周谈只觉得自己的心裂开了。 他可以不去嫉妒他人的优秀、白衣的优秀,却唯独不能接受爱人的施舍。 白衣可以得到她的爱,自己却只能得到她的同情?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白衣!为什么! 那些被封印了无数年的毒水,抓住那一丝不该有的裂隙,破胸而出。 汹涌的妒忌滔滔不绝,浸入周谈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他苦苦压制,却还是被那滔天的妒意淹没,挣扎其中,不得解脱。 看着周谈眼中愈来愈浓的紫色,山流月满意地笑了。 他阴冷的声线像是冰冷而诱惑的蛇,在周谈的耳边缠绕、蛊惑: “错不在白衣,在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白衣身上的诅咒也会失效,再不会为了女人背叛你。” “去吧,去促成这件事。” “你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是这样吗……这是不对的。可是凭什么!他凭什么!……” 周谈喃喃自语,表情不时狰狞起来,又被浓郁的紫光掩盖。 山流月满怀期待地,看着黑袍人为周谈种下控惑之力。 只要周谈的心中还有不忿,这束紫光就会cao纵着他的潜意识,让他促成那个女人的死亡。 一定会成功的。他对此有非常强烈的预感。 控惑的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 周谈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将一切不该有的妒忌连同那束紫光缩进心里。 这是不对的,他对自己说,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但是,当二十九天缓缓过去,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放弃吧,不会有结果的。” 黑袍人对两人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与其连最后一天也浪费,不如想想怎么将那女人骗出来杀掉。”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腐烂、发臭,身旁的白衣却依然英俊光鲜…… 周谈悲哀地发现,自己的骄傲心境已经不复当初,成了和身体一样的行尸走rou。 周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果断寻死。 这样,山流月的阴谋不会得逞,他所深爱的女人能够幸福地活下去。 ……和他最好的兄弟一起。 他们会继承他的遗志,照顾好他的亲友弟兄。 自己会成为女人心中的白月光,永远地活在她的记忆中,鲜活如新。 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那样。 ……可是他不甘、他不甘啊! 周谈腐败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脱落大块的皮rou。 凭什么得不到幸福的只有他!凭什么! 他就该被埋在地下受虫噬之苦吗?就该将爱人拱手让人吗? 自己才是主公!他凭什么要退让! 所以,当白衣起身要为他更换绷带时,周谈按住了他的手。 “……主公?” 白衣的声音是沙哑的。 皮rou脱落的脸上看得见肌rou,看得见血管,唯独看不出表情。 费力地将手探到身后,周谈从枕下取出那柄银色匕首。 匕首锋锐,触手生寒,不详之气萦绕其上。 周谈闭上眼,将其双手递出,不去看白衣此时的神情。 “对不起。我不想死。” 平静的一句话,却如平地升雷,击穿了青年内心的一切防护。 白衣将它接过。 他的手稳得能做出完美的移动射击,可如今连指尖都在发颤。 “没问题,相信我。我能做到。” 将匕首收进怀中,白衣强笑道,仿佛只是去完成一件普通的任务。 周谈便也如同以往那般,轻声叮嘱: “嗯。别太逞强,优先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我明白。”白衣回答。 他想再说点什么,可喉头却又干又涩,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白衣早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然也不会动笔写下那最后一封信。 他和她…… 当他下定决心做一个卑鄙之人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明天了。 害怕吐出伤人的叹息,白衣转过身,去看窗外如水的夜色。 因此,他也错过了,在周谈痛苦挣扎的眼中,那道一闪而过的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