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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退到了水塘边,后背无力地靠着亭廊:“井里有暗道?” 丽喀丽娅轻易握住我捏紧瓷片的手,将我抱入怀中,她身上浓厚的麝香味熏得我难以呼吸。 她贪婪地咬着我的颈子,嗤笑道:“美人,帝姬的人在你们皇宫地下挖通了无数密道,而通向这里的密道,是我让沙蛇为你挖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她,奈何挣扎不得:“为什么?我只是个夫道人家!我什么都不知道!” 夜风拂起丽喀丽娅的红头纱,半遮她秾艳的眉目。她有一双浅碧色的眼眸,眸中倒映出我的绝望。 早知今日酿成如此大祸,我便该不理不睬,让丽喀丽娅死在南音阁深山。 丽喀丽娅潇洒地放开了我,她坐在亭中,身上挂满的月光石簌簌出声。她把玩着一根细长的金茯鞭,鲜红的舌尖不羁地探出红唇,仿佛期待着把什么拆吃入腹。 “我令沙蛇挖这密道,不是为了探听什么。”丽喀丽娅笑了笑,“只是为了见你。” 这女子简直荒唐! 我蹙眉道:“我告诉过你,我已有妻主!” 丽喀丽娅伸了个懒腰,笑道:“那你现在多了一个。” 言罢她便一掌将我拍得昏厥过去,扛在肩头,又自八角水井遁走。 第62章 ??戚寻筝 人皮拭干净沙狐弯刀上的斑斑血迹, 露出原本的雕纹。这弯刀来自楼兰,雕纹自然与中原的花鸟鱼虫不同。它雕刻着连绵起伏的山丘。 山丘之上,朝阳烈烈,雪鹰展翅。 我想, 曾几何时, 阿塔瑟也是金殿里尊贵无比的女子, 有器重自己的母皇, 有肥沃的国土,有心爱的少年。一朝两国交战, 她失去了拥有的一切。 即便如此,阿塔瑟侥幸逃过一劫,本可以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可她没有。 阿塔瑟屈指一弹沙狐弯刀,嗓音还是那般嘶哑:“久闻你戚寻筝在蜀中江湖的赫赫威名, 而今有幸在鄞都交锋,是我的幸运。” 我轻轻一笑:“帝姬,你是个好对手。” 寻嫣忽然优雅而郑重地比出一个手势,女子修长的掌心因为常年练武蛰伏了不少薄茧。她朗声道:“而今沙蛇势起, 但我们也不是无能之辈。与其打个两败俱伤, 不如坐下来定一个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阿塔瑟寸寸贴近寻嫣,忽然冷笑道, “你大顺火烧孔雀城的时候, 可曾顾惜过楼兰人的性命?!要我们臣服苟活, 绝不可能!” 寻嫣的眸子澄明如月,她眉心画着水滴红梅花瓣, 这女人不怒自威间还有睥睨天下的悲悯。 寻嫣淡淡道:“你们沙蛇不怕死, 那楼兰国的男人和孩子呢?” 阿塔瑟整理着自己的金边黑皮臂缚, 好整以暇道:“楼兰国的男人孩子,老弱病残,十之八九死在了那场火里。” 寻嫣还要再说什么,我伸手拦住她:“别再谈了,有些事,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阿塔瑟仰首大笑:“哈哈哈!戚女侠说得好!来吧,我们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不管是非道理,只论成王败寇!” 其实何尝用她这一句,麒麟台下尽是短兵相接。死去的士卒尸身便堆叠在地上,只见染血甲胄,不见眉眼面孔。 我娴熟地列开九亭连弩:“好,嫡姐,我们两个打她一个。” 寻嫣:“……你要脸吗?” 我摇摇头:“不要。” 阿塔瑟阴森地看了我许久,久到她红袍上狰狞的缂丝麒麟可落地下凡。须臾,她阴冷的眸光掺杂了些许怜悯。 我什么都不曾说,只是剑拔弩张对上她的目光。 阿塔瑟忽然摇头叹息:“戚寻筝啊戚寻筝,你这一辈子,幼时被母亲抛弃,长大遇天下动荡,好不容易被唐雁声收养,唐雁声还受制于人。我还没见过个像你这么惨的女人。” 我不以为意,随手推了一下嫡姐:“那是你见识少,我嫡姐戚家大小姐比我惨多了。” 寻嫣不知我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蛾眉轻蹙:“……” 沙狐弯刀的刀锋映出阿塔瑟翘起的唇角。 我疼惜地拍拍寻嫣的肩:“她从小被戚香鲤教导,完全忠于庸碌的君王,完全忠于短命的王朝。她在忠与不忠之间挣扎了很多年,最终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她谋反,是为国为民,却被误会作图谋不轨。哎,她也倾慕过一个郎君,可惜刚弄到手,就被亲meimei给睡了。” 寻嫣眸如寒霜,冷冷刺向我。 我继续痛击队友:“不仅如此,她还不能复仇。因为她要与亲meimei结盟,借其机巧强军,方可使大顺臣民立于不败之地。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寻嫣的贝齿轻咬红唇:“立刻闭嘴。” 我的语调忽然便得柔软,仿佛在心疼她:“这么多年以来,她是戚小姐,是戚千户,是戚阁主……却从来没有哪一天,是戚寻嫣。” 寻嫣从没为自己活过,哪怕一日。 恰在这一刻,我与寻嫣目光相接,察觉到了彼此的深意。寻嫣感叹我流落在外颠沛流离,我感叹她任重道远枷锁在身,这是我们姐妹第一次彼此相惜。 阿塔瑟足点玉砖,几步踏下宝座,笑道:“今日一战后,不是我解脱,便是你二人解脱,再入轮回!” 寻嫣动作飒如流星,列开戚香鲤传给她的金错刀:“帝姬殿下,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