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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头骤然温热起来,经年的积雪瞬间融化:“你说什么?” 你长叹:“眼下你我的孽缘,也断不得了。寻筝,我已经心甘情愿跟了你。” 我抬手将你柔软的身子拥入怀中,指尖紧扣你的腰肢。天下共有十万个字,独独你口中的“心甘情愿”最甘美。 心甘情愿? 你竟心甘情愿跟了我! 我戚寻筝辗转一世,竟得到你的一句心甘情愿。你不知道,有这句心甘情愿,我眼下死也无悔。 你阖了眼眸依偎入我胸前,我抬手与你十指相扣,听到你嗓音轻如飞絮:“我知道,你在朝堂上纵横捭阖,筹谋大事。我是男儿郎,看不懂你在做什么,可我、可我担心……” 我将你抱得更紧,沉吟道:“你担心什么?” 此刻,我心尖微微迟疑,你久困闺阁中,难道察觉到了我与长帝姬的关系?察觉到了我与沙蛇的纠葛? 你朱唇轻抿,颈子扬起。你的眼神仿佛是落入人间的谪仙,为历劫而来,我便是你的劫数。 “我担心你毁了这人间。” 第29章 徐鹤之 雪越下越大。 我身子渐沉,不便出门,闲来无事,就坐在紫檀平头案前抚琴,聊以自娱。 除了铮铮琴音,碧纱橱里过于寂静,连雪落在香园小径的声音都可入耳。怔忪之际,我常常思忖我的未来。 从前我犹盼着从你这里脱身,眼下却不盼望了。一来我孑然一身,养不大腹中骨rou。二来,我已心甘情愿跟了你。 你妩媚而阴冷的眼神,原本令我惧怕,现下已使我入迷。 “鹤郎。” 丫鬟拂开纱幔,你带着满身的雪粒子踏入门槛。我又见到了你那妩媚阴冷的眼神,仿佛天生将世间一切玩弄股掌之间。 你穿着青灰八宝窃脂鸟(1)妆花马面裙,肩头拢着貂皮坎肩,紫红菱唇的下唇竖着画了一线金线,显得容色妖异。你含笑向我伸出手,掌心有一只傀儡鸟雀,以玄铁铸成的翅膀扑棱棱飞起来—— 我搁下琴弦,失笑道:“这是?” 傀儡鸟雀绕了一圈儿,竟落在我肩头,啁啾着说:“鹤郎说了!心甘情愿跟着姑娘!鹤郎说了!心甘情愿跟了姑娘!” 必是你做的机巧玩意儿。 你青丝未绾,肆无忌惮披散腰际,唯独额前坠着紫翡云环。你勾了勾手指,傀儡鸟雀又飞回来了:“送你的。喜不喜欢?” 我道:“你呀,怎么什么都会做?” 你屈膝倚在美人榻上,抬手饮一口烈酒:“师娘教我机巧千变。” 傀儡鸟雀又啁啾起来:“鹤郎说了!心甘情愿跟着姑娘!” 我走近了,劝道:“你且让这鸟儿莫再说了。” 岂料你抬手一抱,顺势让我坐在你膝头,又往我颈子上咬了一口。见你我二人亲昵,松烟和入墨都不敢在内帷伺候了,都退出去,还顺道儿把银红软烟罗幔帐掩上。 我扶着腰叹道:“好,你便让你姑娘看着,它娘亲是如何霸道的!” 你将我抱紧了,轻笑道:“乖乖让我抱一会儿。” 从前你与我肌肤相亲,我只觉得忌惮,并不甘愿,如今把心暂且搁在你这儿,你再抱我,便无端生出几分旖旎来。 你这么一个杀伐决断的江湖女侠,竟也有柔情似水之时。 我腹中隐约有了动静,仿佛是初春的嫩枝破土而出,力道柔和却惊心动魄。我轻声呻.吟:“唔——” 你登时紧张起来,握住我的手:“如何?” 孩子在我身子里逐渐长大,我越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心里万般柔情。身为男儿,便该有个孩子,一世斩不断与它的血脉相连。 因这孩子,我看你也顺眼了许多,并不如往日般忌惮抵出。我含笑握着你的手,搁在自己肚腹上。 孩子又轻轻翻动了。 你往美人靠上的另一边放了个雪缎流苏软枕,让我倚过去。你却伏在我身上,饶有兴趣地听着肚腹中的声音。 你再次抬眸时,欢喜地像个得了糖的孩童。 我忍不住抚你弯月似的菱唇,叹道:“说起来,我也……够贱的……” 你万般珍惜地摸着我肚子:“此话怎讲?” 我将你推开方寸,叹道:“你那般折辱我、逼迫我、磋磨我,我还心甘情愿给你生孩子,可不就是自个儿轻贱自个儿吗?” 你单膝半跪在宝石蓝孔雀羽氍毹(2)上,握紧我,诚恳道:“我发誓,再也不会伤害你。你把你当做我明媒正娶的郎君,一世看重,一世爱护。” 我拨弄着软枕上的明黄流苏,斜乜你:“往后你若敢再犯,便让戚锦钗护着我。” 戚锦钗是你给女儿取的名讳。 你无端喝起醋来,竟一壁把玩着我的右脚,一壁问道:“竟把旁的女人看得比妻主还重,你要红杏出墙不成?且说给我听,在你心里,戚锦钗重要,还是戚寻筝重要?” 你以指尖轻佻地划弄我的足心,轻拢慢捻抹复挑。偏偏我还挣脱不得。 我失笑道:“堂堂千户高媛,连亲姑娘的醋都吃?” 你也不分辨,只将我压在美人靠里,钳制手足,不容拒绝地深吻下来。我挣扎不得,只能任你施为。你的吻太过霸道,有毁天灭地的意味,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拆吃入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