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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朗是走回家的。 他一边走,一边想象着书湘那天凌晨在街上乱走的样子。 这边路灯不是很多,有些人家还养了狗,都是散养的,根本不怕人,有人来了,就用一双圆圆的狗眼静静地打量,有的经过了还要吠叫几声。 他忍不住去想,书湘会害怕吗? 应该是会的吧?她的胆量向来不是很大,只是装的像而已。 十几公里的路程,他走回家腿已经废了。 但是他没有休息,而是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他没先急着写邮件,而是先点了一支烟,抽了没几口,他又走去厨房,将冰箱里所有的存酒搜罗了出来。 啤酒、威士忌、白兰地,还有上次赵湘过来带来的一支香槟。 他将酒全部罗列在书桌上,没拿杯子,直接咬开软木塞,灌下一大口烈酒。 酒液冰凉,滑过喉咙火辣辣的,胃部一天未曾进食,突然被酒精刺激,强烈地痉挛了一下。 他没去管,捂嘴咳嗽了几声,呛出点眼泪,他用手背抹掉,掐着香烟吸了一口,然后向后仰,直到后颈搁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 回忆往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事。 几年前,他的心理医生就告诉他,如果他不想再被那些幻觉折磨,想每天晚上睡上六个钟头,而不被噩梦惊醒,他就要主动放下那些往事,就像在他潜意识的深处,有一只盒子,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将回忆放进去,然后锁上。 这在心理学上,是一种自我防御机制。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从前的事了,就算偶尔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闪现,他也会飞快地避开。 对此他有一套自己的的方法,比如盯着某一个物件展开联想,以此来转移注意力,或是干脆做数独游戏和转魔方。 回避记忆,这对他而言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不需要思考就能做到。 而现在,他要主动将锁打开,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他要先用烟酒麻痹自己。 烟雾缭绕中,乔朗眯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又沉默地灌下一口白兰地,等酒意在身体里挥发,他开始头晕脑胀,于是他从椅子上直起身,在键盘上敲下第一个字。 - 可以肯定的是,当年那个夏天,并不是他和书湘的结束。 他们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复合期,第二段故事开始于秋天,那是在书湘出国的一年多后。 分开的一年里,他遵守对颜洁的承诺,没有将她的联系方式添加回来,但是他每天都会给她发邮件。 乔朗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人,在文字上的道行更是浅薄,可那时他愣是绞尽脑汁、斟字酌句地敲下一篇篇的邮件,向书湘分享自己的日常,或是工作上的进步。 有时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写“好梦”二字。 他是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书湘,他在努力,他没有忘记她。 但她从来没有回复过他,哪怕一次也没有。 她也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他表示,她是说真的,他们结束了,她不会再回头。 乔朗一直以为她是在说气话。 直到有一天,他破天荒地收到了一封回复邮件,打开一看,却是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因为回复他的人不是书湘,而是颜洁。 她在邮件中说:希望你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另外,书湘已结交新男朋友,请不要再打扰她,谢谢! 那天,乔朗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摈弃了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原则,不顾一切黑进了书湘所有的社交账号,他那样做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找出她的新男友是谁。 最终,他找到了。 是程嘉木。 那个有点孩子气,又有点邪性的男孩。 他彻夜翻完了他们的聊天记录,还有他们的照片墙,他们参加各种花天酒地的派对,纽约、迈阿密、洛杉矶,从美国东海岸跑到西海岸。 年轻的男孩女孩亲密地脸贴着脸,对着镜头笑得那样甜蜜,任谁看了都是一对恩爱情侣。 乔朗这才知道,书湘临走时说的不是气话。 她真的不会等他,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有那么多的男孩爱她,她不是非他不可。 这都是真话。 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能做到风轻云淡。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但他不能。 事实上他嫉妒得要发疯了,那一段时间,他严重失眠,食不下咽,暴瘦了快二十斤,有时甚至会冲动地想买张机票飞去美国,立刻将书湘给掳回来锁在身边,可这种冲动最后总是被理智压制下去。 这种无底线的视jian一直持续了四个多月,终止于书湘发送的一条信息。 她给程嘉木发了三个字——我爱你。 三个字,将乔朗打入无间地狱。 他呵地一声笑,接着是大笑,笑声越来越苍凉,笑得咳嗽,笑出了眼泪。 她爱他。 原来爱像癌细胞一样,也是会扩散和转移的。 曾几何时,她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乔朗当机立断,立即退出了书湘所有的社交账号,将她送他的手机锁进抽屉,然后去买了新手机,办了一张新卡,想了想,又去隔壁的超市里买了包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