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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朗从前觉得白色才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现在却觉得她合该穿正红色。 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不显俗艳, 更不会喧宾夺主, 反而衬得她肤光胜雪, 仿佛是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她小跑到他跟前,扬起脸, 应当是化了妆, 眉眼漆黑, 唇色鲜亮,笑容灿烂如七月阳光。 “小乔老师,生日快乐!” 说完又跺了跺脚,唇间呵出一团白雾:“好冷好冷好冷。” 失神的乔朗莫名其妙冒出一句:“你没穿秋裤?” “……” 书湘做出一个难以忍受他的表情:“服了,就猜到你要说这句话,你还真的说了。” 她抬起小腿,扯了扯上面一层薄薄的丝袜。 “看见没?我穿了的,这叫光腿神器。” 乔朗不懂什么神不神器,但就那层比皮还薄的袜子,他不认为能御寒。 书湘哈哈笑着挽住他的手臂。 “快走啦,风好大。” 他被她拖着走,刚穿过街口那座牌楼底下,书湘挽在他臂上的手就向下滑进了他的掌心。 乔朗脚步一顿。 书湘说:“好冷。” 眼睛心虚地看着前面一家银器店,手却胆大包天地塞进他的大衣口袋。 “真的好冷,骗你不是中国人。” 她的手确实冰冷,握在手心像握了团雪,口袋里温暖如春,两只来自不同主人的手交叠着,乔朗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僵硬,指关节像生了锈一般,但他始终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抽出书湘的手,就像他往常做的那样。 后来他为自己找借口,心想,她确实是冷。 - 南运河街是昌州市很知名的打卡地点,原本是条百年老街,后来纳入旅游规划,在原有的建筑基础上改造成新兴商业街。 当时规划局给出的方针是尽量保留原有街区格局,保护为主,整治为辅,避免大迁大改,破坏原有的历史文化遗存,因此此处还算有旧时代的风味。 街道青砖铺地,两侧原本是传统民居,现住户都已拆迁,改成了门店,租金当然高昂,非家底丰厚的连锁品牌不能入驻,以卖民族工艺品、当地旅游产品为主,商业气息较为浓厚。 偶有几家名人公馆,用的都是过去的石库门、青砖墙、雕花小木窗,极具古味,进去是天井四合院,别有一方天地,可惜要收门票。 这也是让乔朗最为痛惜的地方。 在他看来,不管政府怎么强调保护遗存,但老街也如售楼部精心搭建的样板间一样,假得刻板,失去了那种原有的味道。 他曾在郑教授处见过一组老昌州城的黑白影印照,年份相当久远,来自上世纪三十年代,其中就包括南运河街,照片上的人还穿着长袍马褂。 那才是真正的古街,未被现代商业气息所沾染。 不过话说回来,现代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要面临老街拆迁与改建的问题。 现在的南运河街放到一百年后,又何尝不是一条新的老街,倒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南运河街呈鱼骨形状,主街是一条南北三百米的笔直街道,左右两侧各有四通八达的小巷,非当地人不能辨别方向,路痴来了这儿绝对死路一条。 书湘早有目标。 她要去吃的是一家做手工凉面的苍蝇小馆,就藏在某条小巷里。 乔朗不明白她大冬天的为什么要吃凉面,她却挤眉弄眼地让他放心,说那家店她吃过无数次,绝对是昌州最好吃的一家凉面馆,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店主人是一对夫妻,做了二十多年的,已经买了好几套房,可见其生意确实兴隆,口味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她还说凉面馆旁边有个小门脸,里面有个老爷爷卖糖油粑粑,那是昌州城最好吃的糖油粑粑。 她独创了一种完美吃法,那就是吸溜一口凉面,再咬一口热乎乎的粑粑,任由口腔里咸甜交汇,冰火两重天,贼爽贼劲道,一般人她不告诉他。 乔朗耐心听她说完,哦了一声,才提醒她:“我们已经绕着这条巷子走了三圈了。” “啊,有吗?” 她捂着鼻头,目光躲闪:“你也太无聊了,数这个干吗?” 乔朗了然,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迷路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 她一阵尴尬的干笑,最后心虚地瞅着他,承认了:“可能……有点儿吧。” “不是说你去吃过无数次?还迷路?” 书湘振振有词:“瞧你说的,来过就不许迷路了吗?我又不是指南针成的精。” 你不是指南针成的精,你是鼓风机成的精,专业吹牛,满嘴跑火车。 乔朗默默咽下口中的吐槽,转身去找人问路,最终还是靠他找到了凉面小馆。 小馆名叫“周姐面馆”,门面不大,生意却很红火,正值饭点,里面坐满了人。 书湘眼尖,瞅到门口还有张空桌椅,立刻抢着坐下。 她得意地说,还好是冬天,凉面不俏,否则别说没有空座,还要排老长的队。 她在这儿占座,乔朗负责去隔壁买糖油粑粑。 走前她在他背后喊:“要大份的,让老爷爷给我多浇点糖浆!” 乔朗记住了,大份,多浇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