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页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大姐的嘴巴并不牢靠,但凡是她掺和过的家务事,第二天整一栋楼无人不晓。 上次彭朗接了苏涵水的电话,夜不归宿,季长善跟他闹别扭,楼长大姐劝服彭朗去买东西哄太太。他俩的对话刚一结束,大姐转头给别人发宣传单,顺嘴就把十七楼小彭和小季结了婚又吵架的事情抖落得到处都是。 季长善现在碰到邻居,有那么几位老派的人,通常管她叫彭太太。 至于当时她和彭朗吵架的原因,一传十十传百,众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如今已经演变成:小彭夜夜出去花天酒地,在外面包养小三小四小五;小季独守空房,时常垂泪到天明,对丈夫又爱又恨,所以把他赶到隔壁公寓去住。 作为凄惨女方,季长善收获了楼内大姐阿姨的同情和指导。她们首先会指责男人的劣根性,紧接着就叫季长善赶快生个孩子拴住男人,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男人老了总得回归家庭。 季长善礼貌微笑,决心从此往后,绝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跟彭朗吵架。 楼长大姐的出现迅速拉近季长善和彭朗的关系。她重新把彭朗定义为丈夫,立刻让出一条路,留给他拖行李箱进屋。 大门一经关上,季长善原形毕露。 她面如冰霜,去厨房煮饺子,彭朗不用季长善吩咐就脱鞋摆在玄关。 十月下旬公寓里没通暖气,穿袜子走在地板上很凉。彭朗跟在季长善身后,进了厨房,看见厨台上放一袋速冻水饺,白菜猪rou馅的,他去巴黎之前吃的就是这种送行饺子。 一晃快三个月了。 他也快三个月没进过这家的门。 彭朗百感交集,慢慢凑到季长善身边,她架锅烧水,不往他这边看。 为了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彭朗拽过速冻水饺,请季长善去外面坐一会儿,他可以煮饺子。 季长善不稀罕彭朗的讨好,“您拿上东西就回家吧,彭总。” “我也没吃晚饭。” “我这儿没准备您的饭。” 彭朗撕开水饺的包装袋,眼睛望向季长善,目光和语气同样诚恳:“给你煮完了,看你吃完,我就走。” 季长善懒得费力气跟他争,反正彭朗也不听她的。 她转身出厨房,紧紧关上滑动门,把自己和彭朗隔绝在两个空间里。 彭朗不确定速冻水饺应该怎么煮,现场借助互联网学习。 厨房门是玻璃门,季长善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新闻,余光偶尔掠过那扇门,彭朗宽阔的背影清晰可见。他起初离灶台很远,也许是水沸了要往锅里下饺子,这人捏起一只一只水饺,动作慢条斯理,远程抛物式下饺子。后来他凑近锅炉,腰背弓着,不知道在添水还是在尝饺子熟了没有。 有钱人不谙厨事的样子,着实滑稽。 季长善看了二十分钟新闻,三心二意,根本不清楚电视上放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政治经济大事件。 第47章 分享 你来当季总吧,小善。 彭朗端上一盘白菜猪rou水饺, 还拎来一瓶陈醋和筷子碟子。季长善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饺子,但也不想分几个给彭朗。 他坐在餐桌对面,看季长善往碟子里倒醋。她蘸醋很仔细,那筷子尖挟着饺子在陈醋里滚, 一定要让每一块白皮都裹上深红色, 才能把饺子送进嘴里, 一口一个,吃得迅速, 也不怕酸。 彭朗问季长善饺子好不好吃,她说就那样, 说完瞥一眼彭朗。 他刚才在外面淋了雨, 左边的西装袖子湿透,颜色比另一侧的袖子深一些。屋里没通暖气,温度和室外相差无几, 甚至更阴冷。季长善回家就脱掉湿袜子, 换上了羊绒袜,上半身也套上一件黑色的开衫毛衣, 她一点都不冷,却在犹豫要不要给彭朗开空调。 开空调费电费钱,还是算了。 季长善低头吃饺子, 吃到第六只饺子, 彭朗说:“我也饿了。” “那你就回家点个外卖。” “我想跟你一起吃饺子。”彭朗未必有多饿,他就是想看能不能从季长善嘴里分出一口吃的。 还是夏天的时候,有个晚上,彭朗赖在季长善家里过夜,她半夜饿了要煮袋方便面。 煮之前,季长善问彭朗吃不吃, 吃的话,她就煮两袋。彭朗吃过晚餐之后,一般不再进食,因此说他不吃。 季长善煮完一人份宵夜,把小锅端上桌,热气蒸腾,香气四散,她还卧了一只荷包蛋在汤里。彭朗拉开对面的椅子落座,说他也想吃那锅面。季长善看向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背后,一颗心噌噌冒火。 她不想显得太小气,跟彭朗说可以给他吃两口,彭朗吃了六口,而且把她的荷包蛋分去一半。季长善搁下筷子,一言不发,注视彭朗斯文掠夺她的宵夜。 从前她在城西与人合租,室友都是猫头鹰,夜半三更才开始频繁活动。 她们的房门开开合合,没有人轻手轻脚,季长善躺在床上,隔壁的音响在放摇滚乐,巨大的音浪撼动墙壁。切歌间隙,不知谁的电动牙刷在嗡嗡震颤,洗衣机不甘落后,滴滴两声开启以后,奋力翻滚,噪音不止。好不容易安静片刻,浴室的门被哐当关上,淋浴时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于耳。季长善忍无可忍,三番五次同另外两个室友沟通合租条例,但是收效甚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