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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不落 第61节

    那现在呢?

    纪筝浅浅呼出一口凉气,手机在口袋中震动起来。

    是周司惟的电话,她接起来,听到他问:“在哪?”

    纪筝没出声,周司惟疑惑:“落落?”

    她回神:“我在学校,怎么了?”

    “吃饭了吗?”

    “还没。”

    周司惟声音温柔:“那来一起吃饭。”

    纪筝望着路灯,灯光在黑夜中显得朦胧,她暂时抛却纷乱的思绪,应了声好。

    路子霖不在,今天一起吃饭的只有卫昔,郑鹤扬和冯寄他们。

    深秋时节,卫昔穿了件廓形利落的风衣,坐在周司惟旁边,和他说着话,见纪筝到了,视线看过来,笑着招招手,让出了位置。

    纪筝坐过去,周司惟顺势圈住她的手:“手这么凉?最近天气多变,出来怎么不加件外套。”

    “没有啦。”纪筝其实穿得挺厚的,只是男人天生是热血动物,手和他比起来凉而已。

    周司惟捏捏她指尖,把她的手裹进掌心。

    等上菜的间隙,卫昔去了一趟卫生间,中途给纪筝打电话,十分不好意思地求她帮个忙。

    同为女孩子,纪筝瞬间秒懂,拿上包去卫生间找她。

    隔间的门悄悄打开,纪筝把卫生巾递进去,听到卫昔小声说谢谢。

    送完之后,她也没立刻回去,在外面的洗手台洗手。

    卫昔走出来,在她背后轻轻“噫”了一声:“纪筝,你要出国啊?”

    纪筝回头,看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报名表,可能是刚才从包里掏东西的时候掏掉了。

    “还没想好,”她擦干净手,接过来叠了两下塞回包里:“谢谢啊。”

    “是我该谢谢你,”卫席拧开水龙头:“幸好今天你在,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我给周司惟打电话说让他去帮我买一包吗?”

    她语气俏皮,说到周司惟的时候带着一股别样的熟稔。

    纪筝附和笑笑。

    “不过我估计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他肯定会在电话里问清卫生巾的品牌型号,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崩溃。”卫席甩了甩手上的水,笑道:“周司惟这个人,实在太理科生了,过分严谨。”

    纪筝递了一张纸给她:“可能他们学计算机的都这样吧。”

    “这倒也是,”卫昔说:“你知道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是在团队科技竞赛的国赛上。他作为他们组的发言人,用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讲完全程还拿了第一。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生也太装逼了吧!”

    “比赛结束之后我在后台遇到他,有个小孩把饮料撞到我衣服上,他把外套脱给我,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我说谢谢,他连句不客气都懒得说直接就走了。”

    纪筝一愣,想起去年元旦晚会,她误穿周司惟衣服时他的反应。

    同一件事,原来他面对别的初见的女孩子,可以不在乎吗?

    说到这,卫昔笑了:“这人真的欠揍。我和路子霖是高中同学,后来从路子霖那才知道,周司惟一直都是这样子。”

    纪筝沉默地听着,顺口问了一句:“你们是怎么组创团队的?”

    “是路子霖嘛,他说他们团队缺设计,我大学主修的这个专业,就加入了,正好我本身还修了财务的双学位,兼两职。”卫昔把纸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和她一起往外走,声音轻轻似乎在感慨:“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周司惟,他太有让人无条件信服的气质,让我觉得,跟着他搏一把一定能成功。”

    她说着,回过头对纪筝粲然一笑,明媚坚定:“失败也没关系其实,我不在乎。”

    纪筝脚步一滞。

    卫昔笑容仍然晴朗,走了几步后又喊她:“走啊纪筝,不然周司惟该等急了。”

    纪筝勉强扯出一个笑,跟上去。

    这顿饭她吃得心不在焉,周司惟察觉到了,附在耳边低声问她不合胃口吗?

    纪筝回神,装作一副无事的样子笑笑:“没有啊,就是有点累到了。”

    周司惟盯着她几秒,慢慢说:“落落,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啦,”纪筝叹了口气,找出一个借口:“就是然然走了,我有点难过而已。”

    他摸摸她脸颊:“不想吃就不吃了,我送你回去。”

    纪筝没有拒绝,心情恹恹地,在寝室门口,脸埋在周司惟脖颈里,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想到的却是卫昔说的那些话。

    她一定也很喜欢他吧,才会愿意赌上自己的青春,说“失败也没关系。”

    周司惟抱着她,手抚摸她的鬓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纪筝松开手,仰脸语气故作轻松:“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我上去了。”

    他轻吻她脸颊:“别难过了。”

    走之前纪筝关了寝室灯的,所以她从外面看到寝室里是黑暗的时候,理所当然地以为寝室里没有人。

    打开门,她刚抬脚,差点被一个软软的东西绊倒。

    纪筝吓了一跳,连忙摸索着打开灯,低头定睛一看,居然是成嘉嘉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行李箱就在她身边。

    “嘉嘉?”纪筝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成嘉嘉似乎如梦初醒般,揉着被光一刺的眼睛,慢吞吞站起来:“童然的床铺怎么空了?”

    “她走了,”说到这个,纪筝就失落:“好突然,明天的飞机,所以她今天就走了。”

    成嘉嘉点点头,拉开行李箱,沉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纪筝想起她刚才的状态,试探着问:“你刚才怎么了,是坐车累了吗?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都没待一天吧。”

    成嘉嘉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轻描淡写说:“下了车就回来了,没待。”

    纪筝本来在给自己倒水,闻言扭过头去:“为什么?”

    “我到他学校门口,就撞见他跟另一个女生手挽手。”成嘉嘉口气淡淡。

    纪筝一呛。

    成嘉嘉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我早该看出来的,他暑假就对我不满了,每天都各种借口,我忙于实习居然也没察觉出来。今天被我撞见,他反而解脱了,说他早就不想异地恋了。他本人也没什么大志向,只想找个乖女孩子结婚生子。而我,我心比天高,和他不合适。”

    她“嗬”了一声:“异地恋三年,到头来他跟我说,他太累了,这段感情让他疲惫,让他觉得是牢笼。”

    “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我耽误了他三年青春,那我呢?我的青春难道不是青春吗?”

    成嘉嘉嘴唇干裂,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后沉默坐在床边,膝盖上还放着她去见男友之前买的新衣服,侧脸看着窗外。

    “纪筝,”她说:“你知道吗?当初高考之后,我是不想答应他的,就是因为不想异地恋。可他跟我说,只要熬过这四年,以后我想去哪他都陪着我。所以这几年,异地恋再苦再难,我都熬过来,结果先违背承诺的居然是他。”

    这些,纪筝都是知道的,成嘉嘉一直很羡慕别人的男朋友可以陪在身边。可羡慕归羡慕,她也从没有想过跟男友分手。

    她沉默着,给成嘉嘉倒了一杯温水。

    成嘉嘉一口气喝完,面色平静,疲然道:“这样也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反正我们俩是不会有结果的,早分手早好。”

    “说真的,我也谈累了,对我自己也算是一种解脱的。爱情是需要陪伴的,没有陪伴,总要有一方先放弃。”

    纪筝站在她面前,片刻失神。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被拉回思绪,转身从桌子上捞起手机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路子霖,他的声音嘶哑,张口就问:“童然呢,她手机关机,让她下来见我。”

    “童然已经走了,今晚刚走的。”纪筝说着,打开阳台门往下面看。

    路子霖果然在下面,夜风吹得树影婆娑,他的身影料峭,黑色的夹克显得人瘦削挺拔,指间夹着一支烟,星火明灭,听完她说这句话后,愣了一愣,把烟揿灭在垃圾桶里。

    片刻后,话筒里传来他的冷笑:“行,走了好,干脆利落,省得老子专门来跟她说分手。”

    他说:“但愿她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前程似锦。”

    说完电话就被挂掉,纪筝眼睁睁看着路子霖的身影离开。

    秋寒冷峭,路子霖按灭在垃圾桶边的一点火星闪烁了一下,又很快隐匿在风中。

    寝室里只剩她们两个人,静谧无声,纪筝爬上床,盯着头顶的窗帘,毫无睡意。

    她知道手机里有周司惟发来的信息,可是她不想回,脑海被一件接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得脑瓜子懵懵的。

    很乱,不知从何抓起,心慌无措。

    第二天要上课,纪筝顶着黑眼圈爬起来,独自上了一上午的课。

    她想了一晚上,决定无论如何,先告诉周司惟这件事。

    课上到中午,纪筝连饭都没吃,打了个车直奔工作室而去。

    打开微信,昨晚睡前,周司惟给她发的信息她还没回,也没告诉他自己过来了,纪筝打算跟他见到面再说。

    进入电梯熟练地按了楼层,中午时分,办公楼里的职工都说说笑笑一起出去吃饭,纪筝到工作室门口时,办公区也三三两两集聚在一起吃饭,看见她,纷纷和她打招呼。

    纪筝笑着回应,轻车熟路往里走出,伸手推开周司惟办公室的门。

    门内的场景让她脚步轻滞,怔愣住。

    卫昔正弯着腰给周司惟轻手轻脚盖上一件薄毯,椅子上向后靠的青年闭着眼,长长的黑睫在眼下投落出一片乌青色,疲意明显。

    卫昔直起身,手指轻轻抵在唇边,用口型对她做出“出去说。”

    她带上门,松了一口气,笑着对纪筝说:“周司惟太累了,让他睡一会儿吧,你吃饭了吗?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纪筝向门内看了一眼,点点头。

    她们到楼下,一家普通的粤菜店,卫昔点了很多口味偏清淡的素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她。

    纪筝口味其实偏重,但和别人一起吃饭,她一向是不计较的,随便点了两个菜就放下。

    卫昔给她倒水。似乎是随意道:“周司惟口味也挺清淡的吧。”

    纪筝说了声谢谢,回忆了一下,发现她没注意过这个问题。

    “他不爱吃一些浓油赤酱的东西,这点和我倒是挺像的,”卫昔笑:“清淡的不完全素食主义者。”

    她声音温柔,字字句句都像在闲聊,纪筝听着听着,看了她一眼:“你是有话想跟我说吗?”

    卫昔的笑意半分不淡:“没什么要说的啊,吃饭闲聊而已。只是非要说有什么事的话,那还真有一件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