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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予安一个人站在那里回忆得出神,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蒙住了她的眼睛,有人故意捏着嗓子,变声说道:“猜猜我是谁?” 陈予安淡定地伸手往后挠他腰部的软rou处,袭击者条件反射地往后弹得老远,“你怎么每次都来这一招?” “招不在老,好用就行呀。”陈予安一脸笑意,问道:“医院那边的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体检和培训就等通知。” “那你今天有时间了?可以专心陪我看衣服了?” “报告女王陛下,本人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属于您的!”林臻致把手肘弯曲朝她的方向伸过去,陈予安一脸甜蜜地挽住了,拖着他往商场里面走。 周末早晨的商场里大部分是带孩子出来玩的家长,路过恐龙乐园区的时候,看到好多孩子在里面玩泡泡球玩得不亦乐乎,一只只高大的恐龙做得生动逼真,张牙舞爪地张大嘴嘶吼着。陈予安说:“当家长可真累,孩子在里面玩着,爸妈在外面站着,还要忍受这高分贝的噪音。” 林臻致取笑道:“这么快就担心起当mama的烦恼来啦?” 陈予安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巴掌,又拧了一下他手臂上的肌rou:“阿致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安你家暴!”林臻致抱怨道,可是脸上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以后咱们的孩子肯定要多辛苦你了。你这样当医生的家属可是不合格的哟。”林臻致低下头,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谁要当医生家属了。臭美。” “你不当我的家属吗?难道你背着我偷偷认识了别的男人?” “阿致你变坏了!等会儿回去要家法伺候了。”陈予安狠狠瞪了他一眼,半嗔半怒道。 “好了好了不闹了,我们赶紧去看一下衣服,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找个地方吃饭,我早上没吃早饭,现在都快饿死了。” “油嘴滑舌的,饿死你才好呢。”予安嘴角微微上翘,享受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是吗?你舍得吗?” “别啰嗦了,快走吧。” 两人进了一家女装店,陈予安第一直觉还是往衬衫区走,被林臻致一把拉住,“你整天穿衬衫牛仔裤不腻啊?去试试这条黑裙子,你皮肤白,穿起来会好看的。” “我不习惯,而且我上班的时候穿这个也不方便,这个吊带款式太暴露了。”陈予安别扭道。 “去试试,万一很适合呢,”林臻致不停怂恿她,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穿出去,在家穿给我看就行。” 穿着黑色工作装得导购走过来说道:“小姐,这件是刚到的新款,还没有人试过,你皮肤白,穿着一定好看。我给你拿你的号码。” 陈予安想着试试也无妨,反正等一下吃完午饭肚皮涨起来再试衣服也不好看了。不如趁这会儿好好试试。 林臻致自觉帮她拎着包,陪着她到了试衣区,予安进去后大概两叁分钟,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林臻致看一眼就愣在原地,跟陈予安认识七八年了,第一次看她穿这种类型的裙子,视线从上往下,上面是两条两指宽的黑色带子,裙子长度及膝,裙身面料是墨黑色,但是这如墨的黑色纹理中又带着点细闪的小羽毛,极度贴合身体的线条,在莹白的灯光下,穿衣人自身的皮肤尤胜那白色的灯光,配上裙子上隐隐约约星星点点的细闪银丝线,衬托得穿衣人更加白得摄人心魄。愣住十秒后,林臻致连忙站起身把她重新推进试衣间:“赶紧把这裙子换了,你说得对,确实暴露。” 陈予安很少穿露肤面积如此之大的裙子,也感觉颇为不舒服,进去试衣间换回了自己原来穿的衣服,出来吧裙子递给了导购:“麻烦你了,我再试试别的。” “好的。没关系,您慢慢看。有喜欢的再叫我。” 陈予安还是觉得挑选几件上班时能穿的衣服比较妥当,这样的裙子华而不实,可用的场合不多,她现在只是一名小助理,这样的裙子确实派不上用场。她从小生活清苦,对所有华丽的服饰和物质都十分畏惧,怕自己贪恋上那样的浮华,迷失了本心。她又挑了几件简单的便西套装,进了试衣间,简单试了下,觉得还算合适。出来发现没见着林臻致的人影,心里想着可能是跑去别区逛着了,看看手表也到饭点了,在收银台匆匆结了账,看了看四周都找不到人,刚刚给她服务的导购过来跟她说:“你男朋友说有事出去一下,在扶梯口那里等你。” “哦,好,谢谢你啊。” 果然在扶梯口的地方看到了林臻致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个跟她拿着的一样的手提袋,老远就看到他冲着她咧嘴傻笑:“安安,快点过来!” 陈予安心下了然,肯定是怕她在店里跟他争执不下,趁她进去试衣服把那件裙子买下来了,那件裙子不便宜,让她选她是不会买的。老早就听他念叨说她现在上班了要给她买几身行头装点一下门面。嘴上生气:“你怎么自作主张了呀,这种裙子我一年到头都穿不了几次,根本没机会穿呀,买了很浪费的,只能挂在家里蒙灰。”心里却有着一丝丝的甜蜜在荡漾。林臻致知她性情,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 他一点都不生气,低下头,琥珀棕色的眼珠凝视着她的面孔:“我说了,只在家里穿给我看。”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老实招来!” “我能有什么坏主意,你还不了解吗?嗯?” 予安低下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瞬间泛起了一层红晕,嘟囔了一句:“我才不了解。走了,去吃饭了。” 看着她兀自往前走去的背影,他脸上浮起莫名的傻笑。辛苦的4年异地恋生活终于结束,他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中,每天都像在做梦。过去的大学四年里,他们只能在各种短暂的假期和周末里挤出时间来见个面,医学生总是有忙不完的课业,做不完的实验,大大小小考不完的试。即使是在同个学校都不见得能经常见面,更何况是分隔两地的恋爱。多数时候是予安去找他,他总是背着她送他的那个灰色书包在动车站外接她。当他难得有空闲的时候,就会立刻买了票过去她的城市给她一个惊喜。四年间,往返两个城市的动车票积累了厚厚一盒,有一些票根上的姓名和字迹都已经模糊了早就看不清了,但她还是坚持留着,而且打算永远珍藏着。和他有关的每个细节都是最宝贵的礼物,要留着给以后他们的孩子看。恋爱中的人大概都颇有点傻气的吧。 吃饭的时候照例是辣和不辣的各点了几样,林臻致一点辣都不能吃,常人口中的的微辣足以让他汗如雨下,涕泪交织。陈予安却是无辣不欢,越辣越有食欲。这样的两个人居然也和谐相处了这么多年。两个人对彼此的饮食习惯已经完全了解,没有任何不适应。一盘板栗烧鸡,予安照例把不喜欢吃的板栗夹到对方碗里,林臻致也是无比自然地夹起来吃掉。林臻致吃虾会过敏,予安默默把所有的虾都承包了。俩人刚认识不久的时候,林臻致还专门写了一页纸,抬头就写着:“养猪手册”,下面罗列着所有他不能吃的东西,其中包括芒果(新鲜的芒果不行,芒果干可以);虾(人工养殖的不行,天然的可以);诸如此类,让她哭笑不得。这么些年过去,其它的都习惯了,就是还是有点受不了他吃香蕉之前还要把皮反复冲洗完再剥掉,吃火龙果之前亦如是。不过,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他哪里都是可爱的,一些瑕不掩瑜的小缺点反而成了锦上添花的专属特性了。 吃过午饭两人去地下停车场取了车,准备返回予安位于旧城区的小公寓,林臻致知道予安有吃完午饭就犯困的毛病,他是因为常年不午睡已经习惯了。开的车子是林母早些年购置的二手车,林父之前提过给他买车,他婉拒了,以后他有能力了可以自己买更好的。父亲,已经是另外一个家的一家之主,是跟他没有关系的人了。 云夏是个县级市,一个多丘陵的南方小城,典型的中亚热带气候,潮湿多雨,叁面环山,只一面向海,人口密集但土地面积有限,所以主城区的地价逐年看涨,旧城区是最方便的核心所在,予安的小公寓属于一屋难求的地段。陈父早年得益于叶永明的帮扶和指点,手上有点小积蓄时,就抓住旧城区中心最后一波的开发潮,买了一套小公寓给女儿留着,心里还是想着女儿大学毕业能够回来老家,就在这里生根发芽,不要再去外面了。陈家情况特殊,陈父早年殚精竭力地撑起整个家,妻子去世之后,陈父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女儿懂事不需要他cao心,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对女儿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只想着她健康平安地陪伴在身边,其它的都不求。 开车不到20分钟就到了予安的小公寓楼下,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闹中取静很是适合居住,周围街区食铺商超俱全,走出门吃饭购物买菜都十分方便。进了小区入口,道路两旁整齐栽种着本地特色的香樟树,亭亭如盖,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看起来分外地的清爽,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停好车上了楼,一进门,予安在玄关处就踢了鞋,光着脚趴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把头埋在里面,不肯动弹一下。近一个月来忙着收拾整理家中杂物,刚进公司要了解的东西又特别多,信息量爆棚,体能告急,分身乏术,脑力和体力都不堪重负,恨不得自己有叁头六臂。 林臻致一把把她拦腰抱起来,“回房间换了衣服再睡,这样会着凉。” 予安这午饭后犯困的毛病一上来,瞌睡虫挡都挡不住,眼皮都睁不开,嘴巴也懒得张,只在喉咙里咕哝一声“嗯”,就一动不动地躺在某人怀里装死。残存的模糊意识里,他看到林臻致在卫生间里进进出出,感觉到温热的毛巾在她脸上擦拭,又感觉到自己被扶着坐起来,脱掉了汗湿的衣服,换上了清爽干净的睡衣,把她放平,空调照例开到了27度,给她仔仔细细掖好了空调被,轻轻带上房间的门出去了。 林臻致出了房间,把屋子里,阳台上,小厨房里的卫生又打扫了一遍,回到云夏一个多月,予安带回来的东西都陆陆续续整理得差不多了,他把各个角落的灰尘又擦了一遍,把地板又拖了一遍。轻手轻脚出了门,去附近的超市里买了大米、面条、黄瓜鱼,青菜,鸡蛋,予安喜欢吃西红柿,他多买了几个,又选购了一些酱油味精之类的厨房用品,又去生活用品区买了纸巾、牙膏、牙刷这些的,最后又在计生用品区逗留了一会儿,结账的时候满满当当好几个袋子。回到家里,予安还在睡觉,她睡眠状态不稳定,能睡的时候沾床就睡,睡得昏天黑地的,打雷都震不醒,睡不着的时候翻来覆去预热两个小时都睡不着。这个月下来是真的累狠了。 林臻致在厨房里忙碌着,他看了下时间大概是下午3点左右,这个时间做晚饭还早,他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放到冰箱里收拾妥当,去了客厅里,整理起予安装书的那个纸箱。把她带回来的书,专业的,非专业的,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书架上。整理好以后,又换上了干净的沙发罩,把买回来的西红柿和苹果洗干净了放到水果盆里,茶几也擦拭得一尘不染。 予安在房间里继续沉睡着,昏暗的房间窗帘紧闭,床上的人正在睡梦中游荡着,梦见了她很小的时候mama还健康正常的样子,6岁以前她都是长头发,mama从小给她梳的羊角辫,牵着她的手跟她说话,梦里的mama是年轻美丽的模样,朦朦胧胧的看不清,但终归不是后来病容枯槁的样子。6岁以后没有人给她梳羊角辫了,父亲带她去村头的老刘理发店给她理了个男仔头,小时候的她瘦瘦干干的,雌雄莫辨,分明是个小男孩的模样。一直到上了高中才重新蓄起了长发。 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醒来,予安觉得浑身无力,躺在那里双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天花板。这么多年来,她睡眠状态一直不好,只有林臻致在身边的时候,才能睡得安稳一些。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恢复了一些力气,于是起身下床,开了房间门出去,客厅的时钟显示着4点15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林臻致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她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又皱起了眉头:“安安,你怎么又光着脚,这地板多凉。” 予安闷闷地回答:“现在是夏天,没关系。” 林臻致看她一脸迷迷糊糊还没清醒的样子,走过来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拿了拖鞋给她穿上。予安问道:“阿致你在看什么书?” “《百年孤独》。” “阿致你念一段给我听。” “好。”林臻致让她躺下,把她的头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边手拿着书,一边手轻抚她柔软的头发:“第二天下午六点,费尔南达听出了那个登门拜访者的声音。他年轻,脸色蜡黄,若是她以前见过吉卜赛人便不会为他那双悲伤的深色眼睛而吃惊,若是其他任何心肠不这样冷酷的女人见了他那梦幻般的神情都会理解女儿的心思。他身穿旧亚麻衣裳.......” 林臻致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和缓地在室内溢开来。予安享受着他轻柔的抚摸,也享受着他柔和舒缓的声线带来的平静感,瞬间她觉得心中的某个角落被填满了,没有那么空荡了。在大学四年异地恋的时光里,他学业再忙也每天录好一段文学作品里的朗读片段发给她,知她睡眠不好,又不能在她身边陪伴,于是期盼自己的声音能让她入睡得快一点。四年下来,手机里存下来许多他朗读名着的音频,再怎么清理手机都舍不得删。 听他继续念道:“她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甚至没让他进屋,片刻后就不得不将门关闭,因为家里已经到处飞舞着黄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