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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瘾 第3节

    “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

    只是抬眼之间,方才还没几人的排练厅顷刻间塞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早在门口蹲守的媒体记者也扛着长/枪大炮,高举话筒,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闪光灯迭次不断,无数质问的声音,如此一齐汹涌到她的眼前——

    “我们花钱买了你的票,不是来看你一遍又一遍试错的!”

    “joanna,你的状态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行——”

    “joanna,你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费城演奏会都失误了!”

    “为什么不对你的失误正面解释,你糟糕的演出状态和外界的那些传闻有关?”

    “别人都说你灵气不再、天赋尽失,你对此怎么看待?”

    “joanna!”

    “请你正面回答!!”

    “joanna——”

    ……

    从飞机下沉的失重感中一瞬惊醒。

    舷窗外阴云密布,雨势倾颓,飞机如一片飘摇的枯苇在云层颠簸,整座客舱却是相反的安稳周密,静悄悄的。

    “女士。”

    “女士?”

    “……”

    乔稚晚滞滞盯着空乘小姐主动过来问候的清甜笑脸,好半天,才像是从一团棉花中分辨出了对方的声音。

    “请问,还需要帮您续杯吗?”

    “……”

    耳膜胀痛异常,乔稚晚抚了下冰凉的额头,压了压心浮气躁的感觉,舒展开眉心,抬起手腕看表。

    已经晚点很久了。

    她昏睡过去前喝了几杯。

    得益于飞机上这种廉价又易醉的红酒,她才久违地睡了这么长时间。

    真难得。

    舒缓了下神绪,面容精致的女人牵起优雅的笑容,礼貌地回应道:“不需要了,不好意思,谢谢。”

    “好的,好的,打扰了。”

    空乘小姐点点头,微笑着离开。

    乔稚晚舒缓了下神绪,再次闭上了眼。

    机舱内有乐声流淌,旋律缠绵交绕,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耳中的充气感再次膨胀。

    梦中的场景也跟着一齐失了真。

    她盯着黑沉一片的窗。

    却再没了困意。

    飞机落地,雨势如瓢泼。

    几位空乘小姐毫无困意,她们的视线从上飞机起就不住地在乔稚晚脸上睃巡,夹杂着窸窸窣窣的惊喜和议论。

    临下飞机,终于在检查登机牌和护照的间隙兴奋地开了口:“请问、请问你是那个拉大提琴的joanna吧?我、我看过你去年在北京的演……”

    乔稚晚慢条斯理地拿出墨镜,在鼻梁架好,她的红唇依然是温和且礼貌的弧度,“不好意思,你认错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

    乔稚晚接过自己的证件,点头微笑着说了“谢谢”,拉起登机箱,绕开身后一通尴尬的长吁短叹,下了飞机。

    去了洗手间,手机放在盥洗台,才开机就无休无止地震动起来。

    消息和未接通话噼里啪啦往外弹。

    【巡演还没结束,你就这么走了?】

    【joanna,你是不是疯了?】

    【我给你24小时,立刻给我买机票回来!】

    【回电话!】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哪了是不是!是不是又去北京找那个男的了——】

    【回我电话!】

    乔稚晚从包里拿出口红,对着镜子,不急不躁地补起了妆。

    长达十几小时时差混乱、昼夜颠倒的飞行,她的眉眼之间疲态尽显,双腿如同灌了水,整个人都沉甸甸的。

    没什么精神。

    直到镜中的女人气色复佳,依然体面优雅,看似毫无瑕疵,她才对自己轻轻微笑一下,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这里。

    无数航班晚点,机场像塞得满满当当的密封罐头。

    网约车久无人接单,接单界面一个个数字焦灼地跳动,出租车停泊口也排起了长队伍,车来车往,供不应求。

    乔稚晚正等得不耐,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边吃手指,一边拽了拽他mama的衣袖,还沾着口水的手指直直对着她高高扬起,天真地问:“……mama,天空又没有太阳,这个阿姨为什么要戴墨镜呀。”

    男孩儿的mama用丈量的视线悄悄观察连头发丝儿都十分妥帖精致的女人,低声喝止了自家的孩子:“宝宝,不可以用手指人,不礼貌的。”

    小男孩据理力争:“可、可是,天空就是没有太阳呀,没有太阳,这个怪阿姨却戴着墨镜呀……”

    那mama只得对乔稚晚报以尴尬的笑脸:“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乔稚晚放弃了叫车的打算,收起手机。

    她的唇角弯起个小小的弧度,微微低了身,轻轻拨下鼻梁的墨镜,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露出来。

    直勾勾的,仿佛能摄人心魄。

    她看着小男孩儿,故作出温柔的口气:“小朋友,你mama没告诉过你,吃手会变笨吗?”

    “……”

    小男孩眨眨眼,手立刻从嘴里拿出来。

    乔稚晚冷淡的笑意不减:“不讲礼貌和在街上随便叫阿姨也会变成大笨蛋,以后考试都会得零分哦。”

    “……啊?呜,”

    小男孩瘪起嘴,脸拧成一团,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不等他哭出声,此时,正好一辆空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面前。乔稚晚牵着行李箱,率先他们一步,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

    机场距市区过远,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泡了个热水澡,本想喝点酒助眠,谁知躺在床上就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直到泛着鱼肚白的天光从窗帘缝争先恐后地爬进来,她才暝暝有了困意。

    手机在枕边依然不依不饶地震动了一夜,她仍然不作理会。

    捂着被子就昏沉过去。

    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已经是下午了。

    下楼冲了咖啡,厨房的炉灶干净整洁,处处装修都像样板间,去年她在国内演出为了方便落脚置办了这套房子,半年前离开北京,平日就只有好友偶尔过来替她照料室内温养的花草,顺便打理一二。

    什么都一应俱全,满满当当。

    就是久无人气,着实有点过于冷清了。

    正化妆,一通电话打进来。

    乔稚晚扫了眼来电人,随手滑开屏幕。

    “喂。”

    梁桁听到她倦淡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了你,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没有,刚睡醒。”

    “才醒?”梁桁疑惑,“你那边是晚上吧?”

    “我回北京了。”

    “北京?”梁桁吃了一惊,“巡演结束了?”

    乔稚晚抿了下唇,红唇映衬明眸潋滟,“这么惊讶?”

    “不是,你这突然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梁桁说,“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

    “怎么都不说?”梁桁佯装责备,“你要早说我就去接你了,那么大雨。”

    “正好,我准备去找你。”

    “现在?”

    “不方便?”

    “……唔,有点吧,”梁桁顿了下,说,“我现在在排练呢,你要过来也行,我找个人直接接你到我演出的地方……”

    “那算了,”乔稚晚淡淡地接过话,“你那么忙,就不打扰你了,有空让人把louis给我送过来吧。”

    “——哎?乔稚晚,我们半年没见,你想着一条狗都不想我?什么意思啊?”梁桁很是不满,嗤笑了声,“我真就是个给你养了半年狗的弼狗翁是吧?我还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说是就是啊。”

    乔稚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