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修真小说 - 御红尘(修真)在线阅读 - 分卷(129)

分卷(129)

    谢留尘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我现在才明白,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而且,我跟南星师父在外流落这四百年间,妖族活得很好,可见妖族有我没我,没什么区别。

    可是

    回去吧。

    虽出身妖族,但他在南岭长大,与妖族众人本就没什么情分,话到这里便足够。他不再理会身后失魂落魄的元桑,走出密林,进了秋水门,直奔商离行院子。

    进了商离行房间,看到房中只商离行一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

    他在床边坐下,见自己给商离行披着的外袍被脱下,挂在一旁,商离行伤口被白萱重新包扎过,因为无人敢给他换衣服,故而仍穿着那套沾了血迹的破烂衣服。

    谢留尘从木柜中找出一道便服,替他换上,帮他掖了被角,又为他擦去脸上脏污,直到商离行整个人干干净净了,才心中一定,望着他沉睡的面容发起呆来。

    妖族也好,兽族也罢,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这一生,都不会有比商离行更让他在乎的人了。

    商离行不爱自己又如何,自己爱他就够了。反正现在他们有大把时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对方总有软化的一天。

    可是,就算以后商离行重新跟他和好,祁欢的事、风归云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妖族那边又要怎么应付?

    似乎不管他做了何种选择,做了何种努力,永远都有各种事物横亘在他们面前。

    他从未觉得如此疲倦。

    想得入神之际,突然听身前响起一道声音:为什么不跟他走呢?

    他一惊抬头,不知何时,商离行已经睁开了眼,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他反问:你想我走吗?

    商离行却问:那你想走吗?

    谢留尘斩钉截铁道:不想,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商离行躺在床上,静静看着他,半晌,又是对坐无言。

    不知沉默多久,门外传来两道脚步声,大哥。是何所悟与其他散修走了进来。

    商离行面色平静道:谢师弟,你先出去吧,我跟何所悟他们有事要谈。

    谢留尘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房间,关上门后,仍呆呆守在门外,听商离行与房中何所悟二人谈论中洲之事。

    白萱走过来,拍拍他:谢师弟,你过来一下。

    谢留尘不太乐意,却被白萱拉住,径直朝药庐走去:放心,就一会儿,人不会跑的。

    等被拉着进了药庐,才反应过来白萱叫他过来是为何事。

    只见玄思真人躺在一张简陋软塌上,鬓发花白,面容衰老,比当年离开时还老上几十岁。

    谢留尘走上前,叫道:师尊。见他一直不睁眼,疑惑道:白jiejie,师尊怎么还没醒?

    白萱叹道:谢师弟,抱歉,我救不了他。

    谢留尘诧异道:连白jiejie也救不了?

    白萱双唇微启,欲言又止:这就是我叫你来的原因,玄思真人闭锁的气息已经被何所悟解开,但解开后一直不见醒来,我为他探脉后,发现他不是普通的身外伤那么简单,而是被下了某种咒术。

    咒术?

    是啊,白萱道,依照他的身体状况,本该早就死去,不知何故被下了咒术,让他得以维持生命,却也让他沉睡不醒。

    谢留尘凝望玄思真人苍苍白头,问道:有什么办法?

    白萱摇头:我没有办法,或许只有门主才知道怎么做。

    谢留尘黯然道:好吧,我等商师兄身体好了,请他来看看。

    玄思真人莫名出现中洲,究竟是遇到何人,那人对他施加咒术,究竟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害他?

    谢留尘不明所以,越想,心情越加低落。

    二人慢慢走出药庐,白萱又道:在没有清醒前,玄思真人会一直安置在药庐。我怀有身孕,没多余精力照料病人,玄思真人要靠谢师弟自己照顾了。

    谢留尘颔首:这是自然,徒弟侍奉师尊,本就天经地义,何况师尊变成这样,也是被我所连累。

    见白萱始终轻抚自己小腹,他好奇问道:多大了?

    白萱脸上展露为人母特有的温柔神色:快五个月了。

    谢留尘笑道:白jiejie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白萱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我呀,希望他善良勇敢就好,又装出嗔怪的样子道,才不要向他爹那样呢,古板又不近人情。

    谢留尘笑着点头:嗯,孩子长大后,一定跟白jiejie一样温柔可爱。

    白萱拉起他的手:等孩子出生了,让他跟着你练剑,好不好?

    她笑吟吟的模样,让谢留尘实在不忍告诉她,自己已经没办法拿剑了。他微微低下了头。

    白萱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你呢,你跟门主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谢留尘沮丧道:我白jiejie,他根本不要我。

    白萱微微一笑:挽回人心的最好办法不是死缠烂打,而是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谢留尘喃喃重复这几个字,一时出神。

    白萱又道:你知道门主在乎的是什么吗?

    他在乎什么呢?谢留尘又愣愣重复一遍。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别说怎么投其所好。

    白萱道:门主出身寒微,无父母无尊长,少年时颠沛流离,受尽世间冷眼,他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天资与魄力。他常言清阳真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一路提携于他,但如果不是他心性过人,清阳真人也不会对他青眼有加,你想,像他这样的人,本可以对世事置身事外,又为何坚持入世,坚持建立秋水门?

    谢留尘道:他心怀苍生,以天下为己任。

    是啦,与独善其身的修士不同,门主最希望看到的是天下太平,各族和平共处,繁衍生息,这就是门主的过人之处。若非他有如此魄力,我们这些弟弟meimei、还有数万散修也不会死心塌地地跟随他,何所悟这么倨傲的人,世上也只听他一人的话。

    谢留尘顿觉醍醐灌顶,是了,之前元桑的到来,使他苦恼于人妖两族之间的立场矛盾,却怎么没想过,两族之间的矛盾并非毫无解决之法,他既为妖王,化解妖族对人族的偏见本就比别人容易得多。

    想到横亘在商离行与他之间的阻碍又少一道,他不由笑道:我懂了,维护苍生安定,才是他的毕生追求,嗯,我会尽全力化解人妖两族之间的龃龉。

    白萱见他明白自己用意,大感欣慰: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固然有我身为人族修士的私心,但更希望你能跟门主能体谅彼此立场,才不致走上无念与南星的老路。

    谢留尘笑道:我知道了,谢谢白jiejie的提点。

    白萱道:你能懂就好,有所进步,也就不枉费经历过的那些挫折。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谢留尘那日与白萱一番对谈之后,心情开朗许多,每天分出一半时间守着商离行,一半时间照料药庐里的玄思真人。

    商离行在白萱的照料下,伤势渐渐好转。他在中洲受的风刃割伤,本就不是什么重伤,休息几日后几近痊愈,只是受不得风寒,便整日大门不出,坐在书房,处理门中俗务。每每生出去周家村查明情况的念头,都被愤愤然的谢留尘拦下。

    你伤还没好,不准出门!

    商离行衣裳穿到一半,就被谢留尘拉扯着躺回床上,无可奈何道:谢师弟,我的伤已经好了,我真的没事。

    谢留尘猛然摇头:我不信,你肯定又跟上次一样骗我。说着,要扯开他衣服,替他查看伤口。

    商离行笑着退后:别闹!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脚后跟踢到床板,干脆就势一躺,倒在床榻上。

    谢留尘嬉笑几声,顺势欺身而上,撕开他的前襟,往他的胸口探头望去,突然笑意一敛,像被定住一般,不动了。

    怎么了?商离行察觉他的异常,推了他一把。

    谢留尘轻轻抚摸他的胸口,声音变得嘶哑:还痛吗?那里曾被他狠心刺过一剑,伤痕虽是痊愈,但却一直刻印在他的心里。

    商离行自是明白他所问的并非是那些风刃之伤,轻轻推开他:不痛了,早就不痛了。

    多年前欠下的一剑,如今回忆早已随着岁月流逝而湮灭,再多提及,都是多余。

    谢留尘却始终死死盯着那一处,鬼迷心窍一般,哑声道:商师兄,如果我现在受你一剑,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商离行微微一叹,坐直来整理衣袍,正眼望他:谢师弟,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

    你如果觉得这样能让我回心转意,那你就错了,他舒了口气,我从不觉得当年那一剑是你欠了我,更不会拿它来报复你。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我明白的,谢留尘垂眸道,我们不谈以前,只谈以后,你想天下太平,我就陪着你化解人妖两族的矛盾。

    商离行听他说得莫名其妙,先是一怔,而后恍然般笑道:是不是白萱指点你什么了?

    谢留尘细不可见地点头:嗯,我听白jiejie指导,会努力跟上你的。

    商离行失笑:傻小子,做好自己就好了,为什么要跟我一样?你要知道,心里放着太多东西,很累的。

    他说着说着,脸上笑容慢慢转为自嘲般的笑意,谢留尘低着头,并没发觉。

    商离行默然一阵,突然又道:对了,昨晚你休息时,我去看过玄思真人了。

    谢留尘抬头:商师兄解开师尊身上的咒术了吗?

    我也解不开,商离行正色道,他身上的咒术实在怪异得很,我生平从未见过,或许妖族典籍上记载的功法可以救他。

    谢留尘踟躇道:那,我们去西涯山?

    商离行笑道:不急,我们等等。

    等什么?

    等妖族来人。

    谢留尘疑惑道:可元桑来过了。

    放心,他们还会再来的。

    话音一落,房外忽起急促的脚步声,商离行狡黠一笑:你听,这不就来了?

    果然那散修匆匆赶来,在门外停下,出声道:门主,妖族又来人了。

    谢留尘与商离行收拾一番衣着后,出了院子,径自往议事厅走去。他以为那天说了那样的狠话,元桑肯定放弃,没想几日后元桑又来秋水门,又听闻这次来的,却不只元桑一人。

    他满心忐忑,想道:这次来的,会是大妖王吗?

    步入议事厅中,却见厅中站着几名散修,元桑在一旁躬身站立,客座上坐着一名精神抖擞、面容和蔼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