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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从心意相通的青梅竹马变成这样的? 她想不明白。根本找不到理由。却觉得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某件东西。 怨恨和疼痛的感觉,于是逐渐地,一层一层慢慢累加。 父母离婚那年她才上初二,母亲和新欢远赴美国。 父亲彻夜买醉,甚至酗酒打她,清醒的时候又痛哭流涕向她道歉,最后实在是不忍心,也到底是无法控制自己,只能把她送走。 多可笑啊。 她小时候寄宿在唐家,长大了好不容易独立,又被送到谢家,哪里算得上什么光彩的经历? 不仅如此,好像连老天爷对她的偏爱也逐渐被收走了。就像很多事情,其实你不想还好,可只要有对比——尤其是和谢宝儿那样,真正如珍似宝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儿比,她终究还是有落差,终究还是愤愤不平。 原来,自己需要讨好长辈、伏小做低才能获得的一切,有人就是从不珍惜,就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随手扔开。 就连唐进余也是。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情绪崩溃。 因为和谢宝儿没来由的大吵一架,觉得从此以后谢家的人都不会再喜欢她,于是她哭着打通唐进余的电话,哭到声嘶力竭,整整一个多钟头,最后还是无法宣泄,丢下手机选择跳江——却最终又被救上来那天。 她睁开眼,人已经在医院,四处看,果然,看见唐进余整个人湿淋淋地、狼狈地像落汤鸡一样站在人群外头。 护士指着他说你要感谢你朋友,如果他反应不够快稍微来迟一点、或者迟疑一下不跳下来救你,今天水漫成这样,你铁定被冲得不知哪去了。 是吗? 她虚弱得几乎讲不出话,却仍是笑,笑得眼睛眉毛都弯弯。最后哑着声音说不可能的,他绝对会一点不迟疑地跳下来救我的。 唐进余站得其实并不算远。 那句话,他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故意装作没听见,却终究没有看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任由水珠湿哒哒顺着他脸颊往下掉。好像在哭一样——但其实只是水嘛。 他的脑袋越来越低。 手背在身后,仿佛整个人都低下去,那么高的个子,好像一下就佝偻了下来。 很可怜吗? 但她忽然觉得,那个样子的他,才是小时候她常看见的他。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桀骜不驯但依旧慈悲。 嘴硬心软,也很善良。 她喜欢的不是人群里的唐进余,而是跟在她身后,像影子一样的唐进余。 于是她向他伸手——病人的要求总是会被第一个满足的。护士们把他推到她面前来。她就那样紧紧握着他的冰冷的手,发着抖,说唐进余,你又救了我一次。 “……” “唐进余,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 他看她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她一直不曾试图回忆那一刻。 也其实并没有那么想读懂。 她只知道,哪怕是欠,哪怕是愧,该她的就是她的。一定得是她的。 然而,唐进余最终却还是逃了。 是的——“逃”。 以一种几乎义无反顾的姿态,他抛去了接近四十分的优势分,选了一个他的分数完全可以随便填的、在北京的学校,而她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家人安排出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做得太绝。 甚至宁可不回上海,不接电话,不收邮件,拒绝一切的联系。 等到她终于辗转回国,找到他,再见到他——那一面,也成为了她和艾卿的初相见。 ……所以。 她想。 艾卿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唯一一个长时间困扰过她的问题。 毕竟美貌,才华,性格,单拎出来,每一件对方都比不上她。十几二十岁的艾卿,甚至闻不出香奈儿的香水,认不出LV的高定,吃西餐的时候偶尔还会下意识拿反刀叉的位置。她脸上勉强维持着微笑,却也忍不住无数次在心里感叹对方的愚钝和笨拙。 艾卿比不上她的。 所以她很快又想。真的比不上她,哪一点都不能和她比——唐进余最多最多,也不过是玩游戏玩得太入戏了,玩不了多久。 她应该和唐阿姨学习,忍受一下这种偶尔偏离轨迹的“意外”。 果然。 等到她完成学业,的确如大多数人所期望的那样,带着她美貌和事业的“筹码”回国,所有人也都好像站在了她这边。 她看见唐进余又像小时候一样,被唐叔叔一耳光掴得回不过神来;看见唐进余被拉去跪祠堂;所有人,她的亲戚也好,他的亲戚也罢,轮番来给他车轮战心理战;看见他眼眶红透了,一颗颗的眼泪往下流。她看得心痛啊。却只是哭着想着,你为什么不服软? 你小时候每一次都听话,服软,这一次为什么不服软? 唐进余,你凭什么要变? 你为什么不爱我。 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生病了。 是不甘心,是不服输,是想不通。 可是,从前会想也不想就跳下去救她上来的唐进余,这次却求她,说你好好活着吧,当我求你,你不要拿命来要挟所有关心你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