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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说:“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他立刻做出个拉上拉链的动作,紧紧闭上嘴。 *** 苏童一直在新闻中心忙着做功课。 向晚的时候,戴晓吾喊她:“哈迪的车到了,你现在走吗?” 她正默记“地缘政治”、“双边关系”等等的阿语规范翻译,拿手挡了一下,示意待会儿再说。 等把一面纸上的词语吃透,记得八、九不离十,她这才说:“走的,走的,你们等我一下。” 半晌没人回应。 抬头再看办公室,除了她外,哪还有人啊,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已人去楼空——电脑一律关着,书本和资料都摆得整整齐齐。 苏童伸着懒腰,起身去开百叶窗,这才发现时间已晚,天上黑魆魆的糊成一团,连半颗星星都没有。 新闻中心的大楼下,亮着两盏橘色的灯,光晕一圈圈的散开,光线微弱,灯柱下只留着小小的一团。 卖东西的已经起身,开始收拾摊子。 苏童去拿办公室里的电话,正准备打给哈迪,忽然有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 她连忙放下电话,边走边说:“是谁?房间里有人。” 转动的声音响了两下,停了,来人将门把一按,推开——顾川的脸沐浴门内白色的灯光。 苏童怔了下:“顾……制片。” 顾川关上门,环顾了一眼办公室,这才将视线淡淡落到她脸上:“还没走?” 苏童说:“一直在弄明天的采访来着。” “我说话你倒是记得挺牢。” “你是队长,我的领导,你的话我不敢不听。” “那是不是都准备好了?” “语言上的功课是永远都准备不好的。” 他脸立马一放:“就你这种态度,我看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苏童被噎得肝疼,怀疑他这么晚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给她找不痛快的。 分手那晚到现在,除了陶然受伤那一天,他是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过话外,就没有哪一次不是带着冷硬的尖刺来和她交谈的。 起初宽慰自己这不过是因为地位的转换:他是领导,她做下属。于是批评听了,指责忍了,教做人的鸡汤喝了。 她怕了他,烦了他,躲着他,不去惹他,一个人躲在角落,只兢兢业业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这总行了吧? 可他还是苍蝇盯着鸡蛋一样地嗡嗡嗡,时不时拿出他名嘴的厉害狠狠往她身上捅一刀。 他到底想怎么样? 还没开始争吵,苏童已经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肚子气,她去椅子上拿起大衣穿好,又重重阖上字典塞进包里。 看也不看顾川,大踏步地往外走,按上门把的时候,顾川忽然过来抓过她的手腕,说:“你脾气这么大,我说你几句就要跑?” 苏童深呼吸两口,忍着即将要发作的怒意,说:“我不是跑,顾制片,真是对不起,我天赋不够,翻译又是半路出家,你也知道的,我能来这里全靠的是走后门,就算我有心变得更好,想要通宵,我也有回宾馆再努力的权力吧?” 她试图抽回胳膊,顾川反将手越收越紧:“哈迪不在,这么晚,你怎么回去?走路吗,今天的教训还没尝够?” 苏童不服输地昂起头:“我已经喊人来接了。” “谁?”他危险地眯起眼睛:“那个美国记者?” 苏童点头:“是啊。” 不知触到了他的哪条神经,手腕上火辣辣的感觉刚消,肩上已被人凶狠钉死。他力气巨大,像拎只小鸡似的把她提起来,往后头雪白的墙壁一推—— 背包“啪”地落地! 苏童怎么肯乖乖就范,用力地上下蹦跳,剧烈挣扎。 混乱里,她后背不断碰上开关,办公室的灯熄了亮,亮了熄,光影交错里,他煞白的脸忽明忽暗,两腮因为紧咬牙关而肌rou鼓起。 他咬牙切齿,沉声:“苏童,你这女人!” 可她这个女人到底怎么样,他却又不往下说。 苏童拿手推抵着他的前胸,失控地喊:“顾川,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是你在工作中就是这样苛刻,不允许别人犯哪怕一点小毛病。还是那一次被我撕破了你这个爱情骗子的伪面,惹得你不高兴,变着法地和我作对。又或者……你只是想看我软弱,看我疲惫,然后伸出手来,问我还要不要上钩?” 她目眦欲裂,面目扭曲,恨不得将顾川生吞活剥。 以为他要火冒三丈,挥挥手不带走一点云彩,他却忽地漾起一阵笑容,说:“好,说得好,说得妙,说得痛快,怎么样,你说完了吗?没说完,我再给你时间,让你一次性把心底的话全倒出来。 “苏童,这才是你,装着若无其事和我谈分手的人不是你,向我讨要名额来这鬼地方的人不是你,混在队里乖乖听话一声不吭的人也不是你。这才是你——敢当着众人的面问我为什么做逃兵的那个你。” 苏童终于静了下来,灯已跳灭,黑暗里,唯余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喘气声。 一瞬的失明,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只是炽热的气息濡染交织,用热度描绘轮廓。 苏童在视觉的盲区,朝对面同样匿于黑暗的男人翻了个白眼,低低说:“毛病。” 他又笑起来。 听觉敏感地捕捉,却像被一支无形的羽毛挠动耳膜,于是抓心挠肝的痒起来,蔓延进四肢百骸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