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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笑着说:“睡不着了,外面空气好,想早点出来散散步。” 舅舅笑:“这倒是,城里没有我们这边干净的,我给你盛一碗稀饭,等你吃饱了再出去好好逛一逛。” 韩征连忙跟着:“我自己来吧。” 舅舅挡开他:“用不着,你坐着就行,等会啊,一会儿就给你端过来。” 舅妈拉着孙子在玩,长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团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外来人,又是好奇想探寻又是害怕不敢接近。 韩征过去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脑袋,他吓得刺溜一下跑到司音舅妈身后,舅妈将他拖出来,说:“还害羞呢,都多大的人了!” 韩征一脸怜爱,问:“这孩子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再过多一个月就满两周岁了,小名叫聪聪,调皮极了,两个人都看不住他。”舅妈一拍孩子后背,说:“喊叔叔!” 聪聪才不听她的,小鼻子一皱,躲到一边,仍旧是眨巴着眼睛打量韩征。 韩征握着团子rou呼呼的一只小手,将他逐渐拉到自己怀里,说:“走吧,聪聪,咱们去喊你姑姑起床好不好,太阳都晒屁股了,她还不起来,大懒虫。” 聪聪起先酷劲十足,一点都不理会韩征。韩征将他软绵绵的小身体搂进怀里,猛地一下抱起来,转几个圈,说:“飞咯!” 聪聪这才总裁范全无,被逗得哈哈直笑,口齿不清地说还要。 韩征不要脸地说:“那你应该喊我什么?” 聪聪说:“叔叔!” 韩征:“不对。” 聪聪怀疑起人生。 韩征:“哥哥。” 聪聪:“哥哥!” 司音正将门打开,就看到这大小孩、小小孩疯得不像样子,脑中紧绷的弦松上一松,起早而生的头疼便减轻了一点。 韩征也看到她,抱着聪聪往她跟前走,说:“起来啦!” 他指挥聪聪喊姑姑,司音答应得响亮,又把视线挪到他脸上,说:“聪聪他哥,按辈分,你也该喊我一声姑姑吧?” 这真是从何说起,韩征将聪聪往她怀里塞,说:“聪聪,打她打她,对,就是这样……啊,头发不能抓,姑姑会哭的。” 司音舅舅端来热腾腾的稀饭,说:“韩家来的那人呢?” 舅妈努了努嘴,说:“这不在那儿嘛,你这外甥女到底跟这人什么关系,老成双成对的。” 舅舅看过老屋前面闹成一团的三个人,说:“能有什么关系,我妹子在他家做工,他们俩从小认识,就朋友呗。” “朋友?朋友能三番五次地往家里带?”舅妈笑了笑,说:“你那外甥女也就是看上去木,其实心思活络着呢,早就跟你说过你还不肯信。” “你闭嘴。” 司音拿好东西对着房子前面的鸡窝刷牙,韩征带着聪聪上她住的房里转了圈,没多会黑着脸走出来,说:“你怎么能就住这儿?” 司音含着一嘴泡沫:“怎么了?” 韩征说:“那里面的环境能住得了人吗。” 房子还是她外婆在时的模样,这么多年没有打理,屋子里又黑又潮,人一进去,扑面而来霉菌的气味。 床上撑着的蚊帐破了几个洞,哪怕是新换的被子被褥,也都是旧得不能再旧的,他刚上去摸了一摸,湿气就染了一整手。 韩征说:“今晚要是不走,我必须跟你换房间。” 司音抓着水缸漱了漱口,说:“好了,我舅舅舅妈他们都离得不远,别让他们听见了。去吃早饭,一会儿该去扫墓了。” *** 墓地离家不远,过了韩征被狗追过的那片螃蟹塘即到目的地。扫墓的已经陆陆续续都来了,小小的一片地方人头攒动。 司音的外婆与外公合葬,一米见方的墓上立着一块石碑,两个人的照片镶嵌在一起,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褪去颜色。 司音摸出手帕来擦的那一瞬,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真的很少看到她哭,韩征整颗心都是一揪,想上去将她一把搂进怀里。环顾四周,是她虎视眈眈的亲属,他又什么都没有做。 回去的路上,司音心情不佳,一个人落在队伍最后,慢悠悠地走着路。 韩征停下来等她,跟她并肩而行,问她瞎想什么的时候,她兴致寥寥地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外婆这辈子太不容易了。” 韩征说:“你讲讲看。” 司音想了许久,这才说:“她在家里排老大,从小就比别的兄弟姐妹多做一点。嫁给我外公后,外公一直在外当兵很少回家,她一个女人,又要去生产队做工又要照顾子女,活得很是艰辛。 “那年头吃不上饱饭,总是拿红薯果腹。一天生产队里发了一碗米饭,我外婆没舍得吃一口,趁着夜色往家里赶。那天电闪雷鸣,下了大雨,她差点一个失足掉进河里淹死,带着半身泥泞,硬是一边哭一边捧着饭碗走了回去。 “好不容易儿女长大,该享清福了,我mama又把我送了过来。她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做一会事就要歇一会。我那时候挺差劲的,时常觉得好玩跟她跑到地里,回来的时候却不想走路,一定要她背着。” 韩征眼前仿佛能有画面,那个穿着小褂、披着长发的小姑娘,撅着小嘴,一脸不对付的模样。 韩征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从小就懂事呢,原来也有这么一段黑历史。你外婆要是执意不听你的,你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一屁股坐地上,胡搅蛮缠地要人过来抱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