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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却不在坐席上,皇上晃晃半醉的脑袋,放眼打量,隐约看到太子站在不远处的一位年轻姑娘席前,那仿佛是邢丞相家的孩子? 哦哦,自己为他们指婚过,务丰帝抬手揉揉眉心,太子是该好好寻求岳家支持了。要不然几无羽翼,看来这孩子是开窍了。 皇上这颗心还没等完全放下,却见那边的姑娘募地起身,挥开挡在身前的太子,一手拎着大红色满绣金罗裙裙角,一手胡乱擦着脸颊,像是抹泪还是什么? 她碎步却急急走到边角的御林军队列中,目标准确地拉住最前面一身甲胄之人的手,两人推拉几下,到底一同走到自己面前,双双跪下。 务丰帝心下有不好的预感,脑边青筋一个劲儿蹦跶,他眯起眼睛看向下首,男子正是自家侄儿顾采蓟,这孩子今日没有以平郡王身份安享宴席,而是尽心尽力带队四处巡逻、值守宫廷,务丰帝还想着明日赐予厚赏呢。 携手跪着的二人男英气女秀美,却是未来的堂叔嫂关系。 诚王府和邢丞相府人后知后觉、发现有异却阻拦不及,有人想着闪躲避祸,有人站到附近表达对亲人的支持,比如顾采薇,她眼神灼灼地看着四哥。 宾客们个个人尖子,纷纷沉默下来,悄悄回到坐席,紧盯着场中孤零零长跪的男女,像是即将见证什么了不起的事件一般。 “你二人这是何意?”皇上沉沉的声音传得极远。 女声先说:“皇上,我不愿意嫁给太子!”干脆利落,振聋发聩。 顾采蓟紧了紧掌中素手,止住心爱姑娘言语,自己向皇伯伯深深叩首三次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启禀皇上,臣想求娶邢二姑娘为妻,求皇上指婚。” 一片哗然之声响起,宾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邢丞相装模作样喊着「快把姑娘扶回府去」的声音格外明显,其实他不过是在等着皇上的决定。 诚王太妃在长媳张氏的搀扶下走到女儿身旁,一同注视着挺直胸膛、跪立当场的幼子。 诚王府的三个女人心都吊了起来,顾采薇暗暗掐着掌心,甚至屏了息。 务丰帝用目光逐一看过诸人,并没有找到太子身影,不知道这孩子躲到哪里去了。 更重要的是,板上钉钉的准太子妃、他亲自指婚的准太子妃当众说过这般惊人之语,众文臣武将、众贵妇脸上,完全没见到一分为太子鸣不平的神色,多是瞧好戏的样子。 太子完全没有威望。没人想要守护他的利益、他的准妻子。 皇上闭了闭眼,到底明白大势何在。他能指定谁来当太子,但是又怎么能左右人心向背呢? 就在这一刻,务丰帝深刻认识到自己老了,新君是谁,完全不是自己说了算就够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正是佳节喜事,天佑我朝,吾皇福泽四方,臣斗胆先行贺喜。” 郑国公观察一阵后,先行出声定调,仿佛他完全不知道那女子是准太子妃一样。 脑筋转得快的臣子们,已经有附议的了。 皇上感觉袖口被扯动,看到太子不知何时钻到了自己身前,满面泪痕,只会低声喃喃喊着「父皇」,再无第三个字眼。 实在太不成器了! 皇上拽回衣袖,努力振作精神,哈哈笑出两声,却勾起一串惊天动地的咳嗽,惊得众人再次鸦雀无声。 然后他在柳妃拍抚下缓过气来,撑着最后一分体面,顺应着臣子们,说道:“郑国公说得有理,众卿说得有理。孩子们两情相悦,确实应该成全。朕即日赐婚平郡王顾采蓟与邢家嫡次女,礼部尽快cao办起来吧,咳咳咳。” 又是一顿猛烈咳嗽,皇上自觉话已说到,挥挥手示意宴席继续,他则径自离席,后面是跌跌撞撞跟着的太子。 邢丞相变脸能力堪称一绝,这就笑吟吟地凑到诚王太妃面前,笑称:“小女高攀了,微臣有幸与贵府结为姻亲,深感惶恐。” 诚王太妃在场面上从不落下风,自然接过话,挥手召开顾传,邢夫人也凑过来,两家子谈笑风生,再没人提准太子妃一事。 顾采薇悄悄看向方才还是全程焦点的四哥和邢二姑娘,他俩相扶起身,悄悄躲闪着众人眼光,避进阴影处,好像去说私房话了。 顾采薇一直提着的心才落地,甜甜笑容绽开来,第一反应是想分享给柳庭璋,我四哥得偿所愿了,我要有四嫂了! 单纯为亲人开心的顾采薇此时暂且没有想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指婚背后的深远意义。 直到深夜回府,她与徒弟在纸上细述时,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郑国公主动推波助澜的用意。 当众丢掉未婚妻子和有权岳家,太子彻底没有依仗了!皇上也不会再为他指婚了,明明显显的接不住、不值当。 云王一派再麻烦顾采薇传话,背后又使一些劲道自不必细说。 正月二十刚刚复朝开印,在大家心照不宣中,皇上接连颁布三道旨意,其一是废后,将曹后数落得一钱不值,其中还提到她编造胎梦欺君罔上,据说是身边老嬷嬷揭发的。 这就同时夺去了太子嫡出身份,为第二道旨意做出铺垫,最大程度减少了酸儒反对的声音。 其二是废太子,将三皇子封了个边远亲王,比封州更是不毛之地,也算是让他避免新君猜忌吧。 其三便是另立太子,正是众心所盼的云王——顾珩,即日派官员前去宣旨,迎太子回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