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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县令写过「廷」字是家中子侄辈排行用字,顾采薇努力回忆柳老的四个孙子姓名,分别是廷城、廷坤、廷堪、廷埠,发现果然如此,柳庭璋的「庭」,与「廷」字音韵合辙。但是多了几笔,可能是柳县令起名时另有什么考量。 至于「璋」字,柳县令在纸上解释出自「弄璋」,顾采薇造访柳府时,装作不经意地问过柳老,他的孙子辈为何中字从廷,尾字从提土旁。 说起来,这也是柳老对长子不满乃至疏远的原因之一。柳家世代书香、自有风骨,在家谱上对于子孙名字早有约定,到了柳庭璋这一辈,尾字应当是斜玉旁,正如「璋」字。 但是皇上给他的三个皇子起名单字,正是斜玉旁,如顾瑾、顾珩。 柳老长子自作聪明要避讳,不顾父亲的反对,硬是给自家四个儿子改名为提土旁。 为这事连他亲妹柳妃都觉得大哥莫名其妙,像是拍皇上马屁却拍在马脚上,皇上对于臣子家如何给孩子起名毫无兴趣,当年听说柳祭酒被儿子气得够呛,还下旨给柳老长子申斥他不孝。 诸如此类事情不胜枚举。柳老才对长子心寒,但是次子出家是他意想不到的,确实是他心中半生隐痛,从此不在人前提及柳县令,就当没这个儿子。 顾采薇看着老人回忆起往事面色怅然,她也心下不忍,旁敲侧击了解到柳县令出家后与家人再无联系,如今无人知道他是生是死、身在何方,便没敢再细问了。 从名字上来看,柳县令给儿子起名确实是按照柳家家谱——柳祭酒家的家谱来的。 但是单凭一张纸、一个名字,再无旁证,就让柳老一家接受从天而降的一个孙子,顾采薇想想也觉得并无可能,更遑论将柳庭璋的户籍迁到京城清贵的柳家了。 她自然相信徒弟,但是这番打听周折下来,离会试报名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徒弟还是无法报名,她都替柳庭璋心急如焚了。 也许,让柳老亲自见见青年孙子,相处一二,再告诉他关于柳县令在息县的这笔风流债,柳老说不定会信,会发生什么转机? 顾采薇作如是想,便在寒冬腊月,烘烤着温暖的炭盆,斟酌着给柳庭璋写道: 【你生父一家正在京城,你可愿上京相处,以图相认?】 第88章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像息县今年反常的一场一场雪一样,柳庭璋对于赶赴会试从心急如焚到心灰意冷,默认自己无法上京赴考了。 这番触动后,他反倒心思沉静了下来,越发珍惜孝敬亲娘和继父,只想着再不提生父一事,惹娘亲垂泪伤心。 没想到,郡主夫子石破天惊地告诉他,找到了他的生父,就在京城! 情急之下,柳庭璋没注意到,顾采薇写的是「生父一家」,而非简单的「生父」二字。 他险些自己将自己绊个踉跄,奔进正房,急赤白脸地跟孟氏说:“娘亲,我的友人打听到了,当年的柳县令如今正在京城!” 趁着继父秦秀才不在家,柳庭璋与娘亲分享了这个天大的消息,说完微微气喘,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含光地看着孟氏,等着孟氏的反应。 突然听闻到自己曾经托付身心之人的音信,孟氏只觉眼中突然盈泪,擦都擦不净,儿子的俊朗面孔都看不清楚了。她抖着嘴唇,声音颤颤巍巍:“真,真的么?他,他可好?有妻有子吧?” 柳庭璋这才发现,自己只看到郡主夫子写的一句话,他连生父如今具体处境都没问,就离席前来,被娘亲问了个哑口无言。 他有些羞愧,自己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像是毛头小子一般,一惊一乍的。 却不想,这本就是十七八青年应有的模样,平日的柳庭璋好像八风不动,实在太过老成。 待到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向郡主夫子详细请教后,柳庭璋自己将消息消化了好久。 原来生父已经出家了,无妻无子,生死不知,连他远在京城的家人都不提此人,个中缘由想必是一团乱麻。 他斟酌着将此事告诉了孟氏,吞吞吐吐说,自己想要近日上京。 秦秀才对于继子这个念头有些惊讶。按理说,柳庭璋要参加来年春天的会试,待到在息县过完正月再动身都不迟。 怎么突然想要在寒冬腊月上路?那样岂不是要在异地他乡独自一人过年了? 秦秀才不知道继子还没有报上名,从常规情理上劝了几句。 孟氏是知道内情的,明白儿子是想上京认亲,将自己户籍迁到生父家中以便赴考。 但是,真的要让柳县令家人知道他们母子么?会不会给柳县令抹黑丢脸? 若是柳县令生活如意,本人在京,也许孟氏还不会如此纠结,还会鼓励儿子去认亲爹。 但是一想到儿子要独自去面对听说非常清贵的一家人,孟氏只觉满腹惶恐,让她陪儿子一起,她更是不敢。 无巧不成书,孟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吓到,第二日就发热病倒了,满身guntang,呓语不断,水米不进,吃什么吐什么。 父子二人找来医者,诊断是情志郁结,外邪入侵,只能慢慢调理。 秦秀才提前给私塾学生放了年假,在家照料妻子。 柳庭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求教于郡主夫子。 —— 顾采薇没想到,柳庭璋娘亲被这个消息刺激病倒。顿时联想起自己父王,当年也是被突如其来的二子噩耗气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