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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到了这么个话缝口,柳庭璋便插言说自己想先到住处休息,不能敬陪,请诚王太妃恕罪等语。 诚王太妃客套一句,说自家接待不周、失礼云云,便令女儿陪着哥哥友人先去安置,过后再回来陪母子俩叙话。 于是,在见到郡主夫子不久,柳庭璋得到意料之外的与郡主夫子相伴同行的机会,自是喜之不迭,哑声道谢。 顾采薇凭空接了这么个小小任务,想想也算情理之中,便带着撒娇语气向母妃、二哥告辞,与柳庭璋从正房鱼贯而出,朝着为他和二哥准备好的院落走去。 她先是自己走在前面带路,丫鬟们簇拥着,柳庭璋反倒被隔在后面,不说话静静跟随,步履声极轻。 走了片刻,顾采薇自己觉得没意思起来,便头也不回地说:“难道我是吃人的虎?为何离我那么老远?” 丫鬟们不明白郡主所指,识书刚要答话,却被紧挨着的识墨拽了拽袖子,收住了话口。 下一瞬她们就听到身后那位俊朗年轻的陌生客人,持着带笑的语调说道:“晚生不敢。” 明明方才听这人的声音,觉得嘶哑干咧,难以入耳,现下再听,顾采薇的丫鬟们却觉得这位柳举人说话稳重、慢条斯理,听着仿佛别有趣致,声音成了特色一般。 青年男子几个大步就走到了顾采薇身后两步处。 因为山路紧窄、时有石阶,顾采薇带在身边的六个丫鬟是两两一组、并排而行、共计三队,柳庭璋这么一上前,最前面的识书、识墨自然受影响,这次是识书灵醒,拉着识墨稍停一步,容得柳庭璋越过她们,形成主客两人前后相伴的格局,她们压着后面四人,作了后半截子队尾。 顾采薇从身旁的光影变化感觉到了柳庭璋的靠近。她仗着自己一个人在最前方,悄悄翘了唇角,步子轻快了几分,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柳庭璋余光看到后面的丫鬟们乖觉地低头远远跟随,心底不免惊叹,大户人家规行矩步,却与自己臆测的死板有所不同。 不过转瞬又收回心思,柳庭璋目光凝向前方女子,触手可及。 想想与顾采薇的距离,他努力镇定后再度轻声开口:“夫子,学生向您问安了。” 山林间只有偶发的蝉鸣和她们一行脚步声,「夫子」的称呼声虽然微弱,却像是黄钟大吕响彻耳边,闻言顾采薇豁然回首。 她看到丫鬟们远远缀在后方,应该是没有听到的,才放下心来。 顺势一晲,又看到柳庭璋那张含笑的俊脸,转而瞪了徒弟一眼,轻拍胸口两下,示意自己被柳庭璋吓到。 “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子身子可有不适?学生有什么帮得上忙之处?” 不知道柳庭璋是没懂还是装样,看到少女动作,他皱起浓眉,语中带忧,询问起顾采薇来。 顾采薇不得不明言,语带娇嗔:“我没事!柳庭璋,不要当着人叫夫子,知不知道?”话虽如此,她还是调整了步调,悄无声息与柳庭璋并肩而行。 一高大一娇小两道身影,柳庭璋印证了方才的猜测,顾采薇真的就是到自己肩头位置,不过两人都会再长高的吧?自己会长到几尺,夫子又将长到自己什么位置呢? 他一面想着两人的个头,一面侧头低首,维持着低微的声调,应和着:“夫子教导的是。学生一定多加留意。这等语调,想必除了夫子,无人能听到。” 顾采薇再度横了他一眼,好歹这次没拍胸口,也没再于称呼上纠缠。 毕竟听着一声声「夫子」,她心里还是冒出不少快乐泡泡,盛满成就感,要是柳庭璋唇边笑意少些,显得再恭敬些就更好了。 走到一段总是泥泞的小路,下人们整日清理都无济于事,顾采薇单手拎起裙角,一步步踏出极为小心,宝蓝色绣鞋若隐若现。 她边走边交代着:“你小心脚下,这里泥泞湿滑,走过这一小段就好些了。前面不远处就是你们住处。母妃想着,你与二哥交好,就安排你们同住一院了,请莫要介怀。另外,你与你家长辈说过你去往何方、何时回乡了么?” 感受到了鞋底的黏腻,一步一步拖泥带水,有些费力,柳庭璋想着要不要帮郡主一把,托举一二,毕竟看她走得那么小心翼翼。 他的目光已经聚焦到了顾采薇这侧手臂。随着她微微摆动的弧度,甚至不知怎地想起两人几年前初见,他还曾经拉过这只细嫩手臂,避免顾采薇踏入水坑,那时候心无杂念,一触即收,柳庭璋都以为自己忘了这般微小的细节。 然而此刻,眼前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夏衫轻薄,再有接触便不妥当了。 柳庭璋摇了摇头,打消了念头,只是更关注顾采薇脚下,替她留心,不过他倒是没注意到,后面的丫鬟中有人想上前来搀扶郡主,被大丫鬟识书拦下了。 “客随主便,我能住到这般美景山林中,怎么还会挑拣呢?夫子放心便是。我给家中二老说过,与信先生相伴出外游历,归期未定。他们对信二哥信任得很,知晓他去过不少地方,轻车熟路,因此也不担忧我们二人。”柳庭璋徐徐开口,回应顾采薇方才的问题。 顾采薇点点头,心底暗叹,二哥经受磨砺反倒长了本事,从鲜衣怒马、敢把天捅破的郡王爷变成了让人托付独子的信先生。 她另外说起一事:“你知道了吧?三年前,我父王就是薨逝在这个山庄里面。在你们来之前,母妃与我已经住了五六日,母妃虽然盼着见二哥,硬撑着说住得习惯,但是我观察和询问过,她夜不能寐的情况加重了,整宿整宿睁眼硬熬,我猜,还是触景伤心的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