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渣化之路 第3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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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谢隐忙来忙去,宋知雪在炕上都坐不大住,见她实在想帮忙,谢隐把炉子拎到炕前,现在他烧的都是木屑,烟小了很多,让宋知雪看着水开没开。 宋知雪看着谢隐揉面,不一会儿就看呆了。 他的手真的好巧,面团在他手中是那样柔顺听话,rou馅儿是用之前在镇上买的猪rou混着白菜剁碎的,特别香,狍子rou还能吃好几顿,难得要过年,谢隐把白面全用了,除却包子外还做了饺子皮,又匀出一些混着粗面揉馍馍,用剩下的还能烧rou的时候贴饼子。 包子还没蒸好,便已香飘十里,隔壁的老头儿们都坐不住了,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他们不肯吃白食,谢隐就跟他们说自己大字不识,想学点文化,以后出去也不至于被人骗,老头儿们本来警惕得很,被谢隐一说,觉得稍微教教他也没啥不好。 问谢隐咋不找他媳妇,谢隐很理直气壮地说他媳妇要坐月子不能劳心劳神,合着他们几个老人家就是劳碌命呗! 哎哟你还真别说,谢隐这手艺……那大rou包子捧在手里,咬上一口,rou香四溢,白菜的清甜中和了rou馅儿的腻,真是香的人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谢隐说:“后天过年,到时候来吃饺子。” 他还要再去镇上一趟,把袍子皮出手,再弄点别的回来。 何老非常想要有骨气地拒绝,但最终还是屈服了,无他,谢隐手艺太好,他顶不住……不过连带着,他教谢隐学算术的时候严格了许多,生怕他去镇上给人骗了。 天不亮的时候谢隐就要出发,宋知雪察觉到他起来:“哥,你要走了?” 黑暗中,男人稍稍顿了下,又开始悉悉索索地穿起衣服来,声音轻柔:“嗯,你在家里不用怕,我跟陈老他们说了,你要是有事,喊他们一声就行。” “好。”宋知雪抿了抿嘴,“你路上也要小心。” “知道了。” 他拿上睡前准备好的东西,推开了门,脚步极轻,宋知雪不由得把他枕过的枕头抱到自己怀里来,上面似乎还残存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她把自己的脸放在上面蹭了蹭,心里顿时不再空落落的,好像有了主心骨,什么都不怕了。 谢隐做什么事都有分寸,言出必行,不过他回来的比预计稍微晚了点,宋知雪已经洗漱好在家里等着了,瞧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旁边周老说:“你媳妇快担心死了,咋这么晚才回来?” “买了点东西耽搁了。”谢隐说,他进山打猎的时候一般只会瞄准野鸡袍子之类,有□□型又不大的那种,免得被村里人发现,像是熊啊野猪什么的,不是不能弄来,但是太大了,又都是公家的,未免要分给其他人,最后落到他们家手里的少之又少,没那必要。 现在的rou吃不完可以直接拿去卖,天冷保存的也很新鲜,那头袍子足有百来斤重,谢隐就拿了它换了更多的精米细面,宋知雪嗓子眼小,那些粗粮她吃着都剌嗓子,虽然她没说,但记忆中在谢家就是如此,谢老太还总是骂宋知雪是大小姐脾气,这么好的粮食她还嫌弃。 宋知雪眼巴巴地看着谢隐放置东西,她本来想要伸手帮忙的,可他不让,只让她坐着等。 谢隐从背篓里摸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他买的桃酥、白果子、糖姜片等等,都是为了过年准备的。 他甚至还给宋知雪买了一块布! 颜色虽然是老气的灰蓝,但对于很多年没有新衣服的宋知雪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惊喜! 背篓里还有一块细棉布,是谢隐在黑市上跟人换的,主要是为了给闺女做两件小衣服,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两团毛线! 宋知雪高兴极了,她把布跟毛线抱在怀里,眼睛亮晶晶的,她都好多年没见过毛线啦!以前她有跟奶奶学过织毛衣跟手套,这毛线摸着软绵绵的,正好给女儿织个小帽子,小丫头现在还是面黄肌瘦,头发也没长出多少,宋知雪特别怕她冻伤,小孩子可禁不起冻。 毛线同样是在黑市买的,他们没票,供销社就是有谢隐也买不到,他看到宋知雪因为两团毛线便开心成这样,对她的怜惜顿时到达顶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第350章 第三十一枝红莲(七) 从跟父母分开后,已是很多年没有人摸过自己的头,宋知雪早就不当自己是小孩儿了,但还是被谢隐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犯懵,原本抱着毛线欢喜的她不由得抬起头,却见他含笑问:“给你自己也织一顶帽子戴,总用东西包着不是个事儿,又不暖和。” 宋知雪舍不得,谢隐又问她:“你会织毛衣吗?” 她想了想,点了下头,又怕被认为这是资本主义做派,连忙说:“我是跟奶奶学的,奶奶很喜欢做手工,不过我只学了几个花样,很多年都没织过,也不知道还会不会。” 谢隐用木头给她磨了几根签子,宋知雪生怕把毛线弄坏,来来回回拿着签子虚空练习了好久,然后才战战兢兢上手。 这些年过得太苦太累,有时连她自己都怀疑那些美好的记忆是不是自己本身的错觉,也许她从生来便在这里,根本没有慈祥的奶奶爷爷,也没有疼爱她的mama与爸爸,那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美好的记忆被渐渐忘却,怎么打毛线自然也记不清楚了,每勾下去一道,宋知雪就会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谢隐在边上一边做工一边看着她,见她如此纠结,轻声提醒:“结打错了,应该往上打,不是往下打。” 宋知雪一愣,谢隐低头搓草绳:“就跟编筐子搓柳条一样,一步错了后头便很难成型,你把扣换个方向重新打一遍试试。” 宋知雪乖乖听话,果然,这回真的对了! 她惊喜不已,一开始是没找着头,现在找着了,慢慢地眼前也浮现起了一些记忆,慈爱的奶奶把还小的她搂在怀里教她织毛衣,那时候家里住着很好的房子,夜晚屋子里也亮着电灯,奶奶很喜欢听歌剧,有时候爷爷会邀请她跳舞,这种时候,要是爸爸看见了,就也会邀请mama,小小年纪的宋知雪便拍着巴掌笑。 虽然她看不懂,可那种温馨、幸福的感觉,是她永远都无法忘怀的。 谢隐见她慢慢上手,也没有再说话,宋知雪一边尝试着给女儿织一顶小帽子,一边神情有点恍惚。 虽然这里不是洋房,也没有电灯,但温暖又安全,她吃得饱饱的,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在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后,宋知雪已经非常懂得知足了。 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再见父母一面,可是山高水长,当时被强制分开,连一点念想都没留,要怎么样才能再见呢? 他们还活着吗? 宋知雪出神地想着,一不留神签子戳到了手指,她闷哼一声,豆大的血珠瞬间渗出来,谢隐见了,赶紧去洗了手给她处理,宋知雪低着头一副心虚的表情,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不小心,还以为会挨骂呢,结果他却什么都没说,只问她是不是有烦心事。 虽然已经结婚十来年,可宋知雪跟谢老大之间的交流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清。 她刚嫁给他时,又漂亮又文静,书卷气十足,说实话,爱慕她的人不少,可宋知雪那时候被吓坏了,只想赶紧找个人嫁了,祖上九代贫农才是最好的,因为她本身成分不好,只有嫁给谢老大这样的人,才不会被人拉去搞批斗。 而谢老大也看不上她这样没什么力气的城里姑娘,漂亮又不能当饭吃,谢老头谢老太给他灌输的观念就是女人得勤快能干活,太漂亮就会不安于室、水性杨花,所以谢老大对这个媳妇其实是不满意的,尤其是她嫁过来后,居然一连十年都没能给他生个娃,好不容易怀上了,还是个女娃。 他也不想想,谢家那是什么条件,谢老二谢老三好歹有口稠饭吃,谢老大没有儿子叫人看不起,只能喝光可鉴人的稀粥,谢老头谢老太对大儿子还算好的了,对儿媳妇更苛刻,宋知雪能有口野菜糊糊就不错了,还想吃好的,做梦呢吧。 她嫁给谢老大时年纪就不大,之后吃不饱穿不暖,严重营养不良,没有健康的身体怎么去要孩子?更何况谢老大本身也不是什么强壮的人,但在谢家人看来,要是没有儿子,那必然不是男人的错,绝对是宋知雪的肚皮不争气。 谢老太没少嫌她是只下不出蛋的母鸡,每回听到这种侮辱性十足的话,宋知雪都忍不住想哭,只是时间一长,她渐渐麻木,好声好气跟谢家人说话没有用,他们愚昧而贪婪,无知又刻薄,因为生得是女娃就要弄死,全家人居然没一个会说句公道话。 宋知雪向来是不会跟谢老大说自己内心烦忧的,她也从不跟他提自己的家人与过去,谢老大不爱听,更见不得她那种饭前洗手甚至夏天还要天天洗澡的做派,不用谢家其他人指责,谢老大就先嫌她又费水又费柴。 可眼下,不知是因为他有了勇气带她跟女儿离开谢家那个魔窟,还是他第一次给了她安全感,又愿意和她一起抚养女儿,宋知雪鬼使神差地回答道:“我在想我爸妈……”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连忙抿嘴:“哥,你别生我的气,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搞资本主义,我就是有点想他们,我知道他们成分不好应该去改造,但他们毕竟是我爸妈——” 宋知雪紧张的不像话,她真的很怕谢隐会因为自己想父母而生气,当初嫁谢老大的时候他们家就说过了,不许她提过去的事,也不准再摆资本家小姐的做派,宋知雪怎么解释也没用。 “我懂,你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十多年没有回去,也没有跟他们见面,会想念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谢隐说着,又摸了摸她的头:“没事的,会有好起来的一天的。” 宋知雪听了,有点茫然:“真的会有吗?” “会的。” “可就算会有,已经流逝的时间也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轻声说着,眼前仿佛又回想起奶奶逐渐冰凉的双手,以及爷爷抱她痛哭失声去撞墙的场景,那时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被吓坏了,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院子里的花被拔了个精光,唱片机被砸得粉碎,珍贵的书本连一页都留不住。 mama跟爸爸被拽走时最后抱住她亲了亲,告诉她要好好活下去,宋知雪只知道哭,他们用家里所有的财产打通了点关系,给她争取了个下乡的名额,让她不至于留在城里受罪,他们一定希望她活着,所以再苦再累的时候,宋知雪都没有想过去死。 谢隐叹了口气:“是啊,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这场浩劫之中呢?就算要过去,也至少还要好些年。” 等到政策再松一些,能够读书考试做生意,那要更久了。 宋知雪对他笑:“瞧我,又在胡说八道,哥,你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自己当了mama,忍不住去想我出生的时候,mama是不是也这样爱着我呢?” 谢隐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宋知雪也继续给女儿织帽子,她不再走神,织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上手了,小女娃躺在襁褓里呼呼大睡,她是真的命硬,就是黄黄的瘦巴巴的看着是个小可怜,不过养一养就好了。 下雪的时候,不用担心村里有人来找茬,谢隐顶着风雪把房子漏风的地方补了起来,隔壁的也帮忙一起补了,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可不想让宋知雪母女真的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下去。 不过不管怎样,都得等到年后再说了,现在他只能尽量将住的地方布置的干净温暖一些。 农村的年并不怎么喜庆,也不怎么热闹,因为家家户户都很穷,顶多就是切块猪rou,炒出来一盆菜,还是大白菜占多数,沾点荤腥就算过年,谁家要是有块糖甜甜嘴,那便了不得了。 牛棚这边却透出了一股年味,谢隐烧了好几道rou菜,全是他在山上抓到的战利品,锅里还熬着汤,每样他都分了一半给隔壁几位老人,剩下的全进了宋知雪的肚子,她饿了好多年,一朝吃饭,就有点不知饱饿,本来干枯消瘦的脸也终于有了血色,身上也多了点rou。 能长胖是最好的,怕就怕她胖不起来。 谢隐琢磨着不能这样下去,谢老大的成分很好,想找份营生应该不难,问题在于找什么营生,才能把宋知雪跟孩子一起带走呢?她根本就不是干农活的料,这回一分家,两个人的工分谢隐一个人就能拿,但总不能一直住牛棚,这是公家的地方,暂住还行,一直住那肯定不行。 而且要想进县城安顿,还得大队给开证明,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去哪儿都不好使。 家是分了,户口还在谢老头家呢,想断个干净,光写保证书跟大队长同意不行,得去户籍处把户口迁出来,这么一想,麻烦事儿真是不少。 宋知雪就感觉自家男人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犹豫了下才问:“哥,你还好不?” 谢隐扭头看她,不让她担心:“我没事,我就是在想,年后咱们怎么过日子。” “咱俩好好干活,拿了工分有粮食,养活三张嘴不难的,我不偷懒,我好好干。” 谢隐忍不住笑起来:“好啊,你好好干。” 话是这么说的,过完了年,还是天寒地冻,地里没多少活儿,谢隐就往县城去了,他一般是半夜上山,然后连夜下山进城,县城早叫他摸得透透的,从来没被抓过,害得宋知雪每回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哪次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 平时谢隐要是回来晚了,她能急得团团转。 谢隐想过了,想离开村子,想在县城找份活,他就得某方面比别人突出,正好县里食品厂招厨子,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胜任,不过他跟别人不同,其他去应聘的大多都骑着自行车,就他两条腿,而且最后他还没去成,因为抄近路,他听见有个姑娘喊了声救命,就喊了一声便没了,循着声音过去找人,正好瞧见一个流氓正掐着个大姑娘的脖子,谢隐上去把人给摁住,那姑娘吓坏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谢隐摁着人又不能松开,他也不能走,总不能把年轻姑娘丢在原地不管。 最后又路过一个好心大哥,跟谢隐一起把流氓扭送进了派出所,这来回耽误个功夫,不仅是去应聘黄了,连家都不能回,因为还得做笔录。 姑娘对他是千恩万谢,谢隐见她穿着打扮都不像普通人家,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她说:“你要是真心感谢我,就帮我个忙吧。” 姑娘连忙问他是什么忙,谢隐把自家状况跟她这么一说,听得姑娘是义愤填膺,他也不要姑娘的钱跟票,就是想说,要是能成,能不能帮忙他去食品厂那边说一声,他是见义勇为才没来得及,让人家再给他个机会。 姑娘忍不住笑了:“没问题,食品厂的陈厂长是我姑父,我今天就是半道上自行车车胎让人给扎了才遇着那流氓的,咱俩还是一个目的地。” 这倒是巧了,不过那条路确实是有点偏,平时人烟稀少,想来车胎会被玻璃碴子扎破也是变态提前准备,属实是恶毒至极。 谢隐先谢过了姑娘,姑娘的家人对他也是千恩万谢,虽然做了好事,出派出所时天都黑了,回到村子更别说,宋知雪担心的要命,差点儿就要出来找他。 见他终于回来,她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稍稍平静,原本性格很好的人,居然上手捶了谢隐两下,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 谢隐握住她的手跟她说:“你忘了我祖上九代贫农,成分这么好,谁会抓我?” 宋知雪吸了吸鼻子,愣是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谢隐没有瞒着她,跟她说了自己今天干什么去,也跟她说了以后的打算,当他说到等能在县城安定下来,再想办法帮她找mama爸爸的时候,宋知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紧紧抱住谢隐的腰。 谢隐拍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哭完了,以后咱们就过好日子了。” 宋知雪怕隔壁几位老人听见,没敢哭出声,温热的泪水打湿了谢隐的衣服,床上的小女娃似乎察觉到了mama在哭,也跟着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开始飙泪。 这下宋知雪可哭不动了,手忙脚乱擦脸,谢隐让她自己打点,过去把小女娃抱起来,宋知雪最终给女儿取名叫岁岁,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分开时mama会让她好好活下去,因为对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来说,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岁岁平安。 岁岁这样的名字在村子里还是很少见的,要是被谢家人知道,肯定又说宋知雪搞资本主义。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样的才是资本主义,但只要是他们不喜欢的、他们不认可的,那就全扣上资本主义这顶帽子,拿着鸡毛当令箭,威风得很。 小女娃就是想要人抱着走走,不想一个人躺着,她虽然还小,但已经看得出来很皮实,小胳膊小腿儿也有力气得很,看到她这样茁壮成长,谢隐那颗心也放下了,最开始把她从谢老太手里抢来时,他真的很担心这小婴儿会夭折。 原本谢隐跟那姑娘约定,隔两天直接去食品厂应聘,姑娘也保证说肯定给他争取这个机会,结果一大早,何老陈老在喂牛,突然就听见有人说话。 “这边这边!就是这边!” “往这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