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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衍死死地盯着他,目光清亮得让他无法直视:“章仪,你如今变成了何等模样,当时寒窗苦读的初衷可还记得!夜夜入睡可还安宁!” 章仪似哭似笑,最终捂住脸,发出了无法抑制的哽咽声。 少年自有凌云志,不负黄河万古流。 他也曾有过金榜题名,荡胸生层云,胸怀豪情壮志;他也曾在坠落之前,彻夜难眠,心中的信仰摇摇欲坠。可是如今,站在这里的章仪早已面目全非,只有欲语还休。 他终究是选择了一条坦荡的平川,背弃了自己的树林,错过了沿途所有的风景,变成了一个全然不同之人。 但是选择已经落下,错误已经无法可挽回,自己亲手葬送了恩人的性命,也把那挥笔洋洋洒洒写下“为万世开太平”的青年抹杀殚尽。 李衍看着他,心中的痛苦并不比他少半分。那日他搜寻父亲遗物,何尝不是又一次伤害?刻意忘却的、被时间冲淡的惨境历历在目,又扯着他回到了三年前。 “是我……”章仪颤声道:“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 他自暴自弃般喃喃自语,全然没有发现背后已经陆续站了不少人。 当朝的天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和那几个皇子皇女,以及北匈的使臣,都面带惊讶地看着二人。 “章仪,你所说的,可都是实话?” 老皇帝突然开口。 章仪浑身抖了抖,震惊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后一双双锁定自己的眼睛,有鄙夷、有愤恨、有震惊、有怀疑…… 姬成煜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曦河看了眼李衍,面带赞赏地点了点头。 他晓得自己已经被二殿下抛弃,成为了彻底的弃子。而这一切,不过都是李衍设下的局。 何等心思缜密,何等聪慧过人,让他输得这么狼狈丑陋,宛如过街老鼠。 是他的报应,不是么? 章仪低下头,轻声道:“回殿下,臣方才所言,未有虚假……还望陛下,赐臣重罪。” 第65章 他把香囊放到了顾瑶枕边,…… 众目睽睽之下, 章仪的一番自首,又让事情变得扑朔迷离。 现场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在李衍和章仪面前来回打转。 李家的案子本已盖棺定论, 此时此刻闹出这么个事儿来, 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陛下,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当即宣大理寺涉入此案。”曦河向老皇帝请示。 老皇帝想了想,半晌没有回应。 按理来说, 此案已经翻篇,再重新启动调查, 无异于让大理寺自己打自己的脸, 老皇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还在犹豫。 再说, 李尚书已经在狱中自尽, 李府也被抄家清洗, 累累人命白骨在先, 若是最后真的翻案了, 那些冤魂该何处诉苦?朝廷又该怎么重振威严?最重要的是, 好不容易被打压气焰的世家, 极有可能拿此事做文章。 老皇帝想一想都开始头疼,本想说一句明日上朝再议, 却听到李衍开口:“陛下,臣斗胆有一请求。” “唉,说罢说罢。” “请让臣,接手调查李府旧案。” 话音既落,惊疑的视线从四面涌来。老皇帝目光一凛,问道:“胡闹!兹事体大, 朕怎会交予你一人,此事将由大理寺接手,爱卿,”他看了眼李衍,目光沉沉:“朕知晓你的心情,真相如何,终会水落石出,朕会给你一个说法。” 李衍张开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曦河道:“父皇,儿臣以为此案确该由大理寺接手,但李大人亦可监案,更能体现陛下的光明磊落,知人善用。若此事真当如章仪所言,是他栽赃嫁祸李尚书,那么李公子想必已经有了调查的方向,他能参与乃是一大助力。” 老皇帝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他来监案,是以何等身份?何等品级?此事不若暂且搁置,到时再议……” 他口中的到时再议便是“就这么算了”,曦河最晓得他的脾性。只听姬成煜冷笑道:“父皇,若是儿臣没有记错,李尚书还未翻案,李大人目前也是飞龙使,纵观大雍百年,未曾有从飞龙使跃进大理寺之人。若是父皇这么做,破格提拔一介草民,让天下读书人如何作想?”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但话糙理不糙,一甲门生趋之若鹜的大理寺,凭什么他李衍一步登天呢?他现在又不是状元郎,也不是李府的公子,没有一个足够站得住脚的身份。 “儿臣认为父皇的决断是英明的,此事应当先由大理寺接手,李公子是否监案还是择日再议……” “是么,二殿下说他身份低微,可是对我顾府有微词?” 顾瑶突然开口,打断姬成煜的话。小姑娘虽瞧着纤瘦,声音却清亮有力,无形中带着一丝威慑。 她走到李衍身边,悄悄地伸进他宽大的袖子中,牵起他的手。 顾瑶的手小小的,热呼呼的,攥得却又是那么紧,掌心贴过来的时候,心间似乎有一股细微的颤抖闪过。李衍不由得微微侧头——她额头的碎发有些长了,说话的时候有几缕扫过了秀气的鼻尖,长而卷的睫毛扑闪扑闪。 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她说:“我的夫君,怎么就是低贱的草民?且即使是草民,又何以低贱?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二殿下此话着实有失风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