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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红衣可真好看,眉目疏朗,俊逸诱人。 只是一双眸子不知为何淬着一丝冷意,看着些许古怪。 顾瑶以为那是疲倦,毕竟他一早便要忍着寒风等在门前,便不忍再逗他,把糕点塞到他手上。 “算了,还是你拿着……”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谁扼住了脖子,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宽大的喜服袖子下,一条粗糙的麻绳拧出了一个死结,将李衍的双手紧紧捆在一起。 所以他跨过火盆子后,没有牵过自己,也拿不到桌子上的玉如意,接不了自己递过来的梅花糕。 因为他,根本动弹不得。 第54章 小姑娘犹豫了半晌,最终还…… 顾瑶哪儿能想到是这种情景? 青年冷白的手腕被死死缚住, 麻绳已经勒进皮rou,印出凌虐的红痕。 她舌头打结:“我……我这就给你松开。” 这个死结系得很紧,可以看出来是个熟练的老手, 饶是顾瑶也费了一番力气, 手指都磨破了才解开。 刚刚摆脱束缚,两只手腕便软绵绵地垂下,好似了无生机的芦苇。那深陷rou中的勒痕太过刺眼,顾瑶想碰一碰, 却被人一掌拍开。 顾瑶连忙道:“看着很疼,我只是想给你揉一下, 不会对你做什么……” 李衍的眼中满是防备。 也是, 任谁被做了这种事, 都不会心平气和。顾瑶心虚地看着他:“别生气了, 好吗?” 可是面前之人并不理睬。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瑶, 看着她蹲在自己面前, 睁着无辜的幼犬一般的眼睛, 祈求着原谅。 但是许久的缄默过后, 她没有听到自己希望的回应。饶是再神经大条, 也察觉出来哪里不对。 顾瑶起身凑近, 一只手握住男人的脖颈。温热的皮肤在她的掌心下跳动,李衍垂下眸子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却见她突然眼前一亮,食指在结喉处迅速一点。 “咳咳!”嗓子突然一阵发痒,李衍咳了几下,下意识伸袖遮住下巴,却蓦地皱起眉头。 手腕一片青肿,一时半会儿消散不了, 轻轻一动都是针扎般的剧痛。顾瑶看他这副模样,愧疚道:“你被点了哑xue,我才发觉,对不起。” 李衍怒极反笑,他已经过了气愤的顶点,此时此刻竟然已经有些麻木。 “虚情假意……” 顾瑶听出他口中的冷嘲热讽,焉巴巴地垂下头,不敢直视那双过于冷漠的眼睛。 屋内火红色的喜字此刻看起来都古怪难言,像是血淋淋伤口。没想到阿爹竟然用了这么直白粗鲁的法子,这让她怎敢面对李衍呢? 她嘴唇蠕动许久,也别不出一句话来,半晌直起身子,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室外的清风袭来,院子里被覆上厚厚的白雪。 只是那么一瞬,刺骨的寒风几乎要把人冻结起来。房间里只剩李衍一个人,他身上的嫁衣刺眼得有些可笑,但是他连脱下衣服都做不到。 疼。 真的好疼。 他摊开掌心,手腕处的勒痕宛如一只流泪的眼睛,红肿可怖。在那其中,各有一道横穿的疤痕,曾是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时,大门又被人打开,顾瑶带着两张湿乎乎的帕子,走了进来。 “我来给你冰敷一下,半个时辰就好得差不多了。” 说罢,她便蹲下,轻轻地托起两只备受折磨的手腕。 冰冷的帕子轻柔地擦拭着那片红肿的皮肤,像是蚂蚁啃食一般细细的刺痛。于是,那两道刀疤无法逃避般地被她察觉。 动作微微一顿,小姑娘的目光凝在刀疤上,尔后抬起头,愣怔道:“为何这里会有割伤?” 她如今知晓医术,一眼便看出这陈年的伤口,定是出自一把又快又狠的匕首。 她难以想象当时是怎样的血rou模糊,两只手——一左一右,都有一样的伤疤,伤口横穿整张手腕,而落刀之时,定是将皮rou连带着经脉齐齐割断。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升起,让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你回答我,李衍!” 冷不丁地,李衍突然笑了笑。 因为三年前,他得以跪在玄青广场申冤的代价,便是废去双足双手。那一天,清傲的小少爷被人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用膝盖一点一点地爬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为了早已覆灭的李家,为了他骨子里丢不掉的傲气和清白。 那一日大雪和刺鼻的血腥气,似乎又萦绕在鼻尖不散。 “只是被割断了手筋。”李衍的语气听不出悲喜,似乎在旁观他人的故事:“不过,如今已经都接上了。” “那你的武功呢?”顾瑶看起来竟然比他还要痛苦。这让李衍觉得惊奇,只听她颤声道:“你、你的武功呢李衍?” “你觉得他们会留下一个会武功的余孽,给自己埋下祸根?” 他一声轻笑,抬起双手,在摇曳的烛光下,那么疤痕早就没了三年前的鲜血淋漓:“所以,只能把我废了。” 腿上突然一热,有什么液体啪嗒掉了上去,氤氲出一抹深红。 顾瑶捂住脸,迅速擦掉眼角的泪珠。但是眼泪却越擦越多,黄豆般打湿了一片布料。 “对不起…… ” 若是知道他被人废去武功,若是知道他收到过这等屈辱,她宁愿跑到深山老林里孤独终老,也不会让武功尽失的他,被绑着抬入顾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