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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鸢没做好,院子里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陆婉儿随后几天里依然是恹恹地很少出屋子,温彦行也就不太能从楼上窗口看到人了。几番琢磨之下,忽觉那个空荡荡的小院儿里,好似少了些什么,别说还真让他有所发现。 因为那个院子在温府,属于一个很少有人住的偏院儿,所以其实配置是比较简单的,除了一棵有些年头的银杏树外,其余就是光秃秃的了,否则陆婉儿也不会想着造一个江南园林的小景出来。 想来想去温彦行发觉是少了石凳和石桌的,难怪屋儿里的人这两日很少出来了呢,于是很快吩咐了多年心腹的仆僮,去寻一套素雅的青石桌凳,给与舅母一同来小住的陆家二小姐送去。 “等等,还是不要说是我吩咐的,寻到后让管家出面送去,就说是温夫人想起来缺了,便着人送过去的吧。”温彦行复又交待了一句。 避嫌,还是要避的,毕竟男未婚女单身的状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反正看起来都是自然不过之事,那陆二小姐也不会去跟母亲求证。不得不佩服温家少爷,向来都是一个思维缜密之人,毕竟在京中锤炼了几年,谨小慎微的习惯还是有的。 果不其然,桌凳一送进去,白日里陆婉儿便在屋中待不住了。春日的院子,银杏树长出了嫩绿的新叶,阳光熹微并不刺眼,虽不是盛夏那种满眼的茂盛,却也是适合偶尔静坐,喝喝茶晒晒太阳的。 而温府里此时会真正惦记着陆婉儿的,除了一直在暗处无人知晓的温彦行,另一人就还是舅母了。 不知道心事疏解的怎么样了,却大概知晓其一人的冷清孤寂,于是舅母这一日让人给婉儿送了只猫来,雪白雪白又毛绒绒的一团,看起来不过几个月大的小奶猫,作个伴儿当真是很好,且养到回程时抱在怀里,也方便带回去。 猫咪是最喜欢晒太阳的动物了吧,暖烘烘懒洋洋的趴在檐下睡上一觉,陆婉儿心喜之余,也是十分羡慕起那只小东西来。 气温微凉,陆婉儿量好尺寸,让玲儿去城里定做了石凳的垫子,更重要的是为小猫咪定做了一个软绵绵的舒适小窝,想起石桌上也没有能配得上喝茶的桌旗,好在图样不复杂,便也用她那蹩脚的画工简单画了样子,让裁缝店一并照着做一套出来。 江南女子一旦文艺精致起来,却好似从骨子里就占了优势。温彦行真正常接触过的女性里大都是北方人,虽娴淑端庄或才情绝艳的也大有人在,但好像也只有在长了一辈儿的师母身上,看到过这样清秀文雅的风韵。 不过与陆婉儿比,师母更多了些年龄上的温和气质,少了些比较独特的清冷感觉。 前几日还活泼随性,满满少女感的陆婉儿,这几日在院子里独座,一个人饮起茶来确实安静了许多,也没有愁苦,就是神色一会儿慵懒,一会儿又显疏离,颇像她新养得那只猫咪。 女子最美的年纪,到底是什么时候呢?花季少女甜美,年上一些做了母亲就显温婉,年长一些端庄雍容,而像陆婉儿二十出头的年纪,情事上有些经历,面容上却少了风霜也脱了稚气,长相清秀身材娇小,倒有着独特的性感与矜持冷贵。 温彦行此时还未见过其专注经商的样子,聪慧果断又自主独立,当初在岳记执事的岳家大少奶奶,在那种需好生谋划处置的境地,可又是一种令许多男子也钦佩和信任的气场风度,不过这样的时刻,陆二小姐也并未让其等太久。 陆婉儿以前在洪州,是没有养成喝茶习惯的,就是打小不像jiejie那般喜爱诗词歌赋,挥毫作画。但对于陆珍儿自作主张为她带的青瓷茶具,从桌旗铺好,小心从柜子里取出摆好那刻起,便是真心喜欢上了。 饮茶一事,需要耐心也更是安心,一人独饮之时,冲泡流程倒也不用太过讲究,过程过于繁琐会觉少了洒脱,这是陆婉儿根据自己体会,琢磨出的心得。 不过,好茶需得好茶具,还需得好水,日常里所用的井水恐还是不妥。此事也只能吩咐玲儿去办,好在小丫鬟近日受二小姐熏陶,机灵了许多,托晨起去城外做工的父亲,装些清澈幽冷地山泉回来。 于是,红泥小火炉上煮着春日新融的雪,纤纤白玉手里冲着云卷云舒的茶,青衫古瓷,香炉袅袅间,终是让温彦行在体会完“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之后,更进一步理解了,何为美人在骨不在皮。 温彦行翻出书架上一本新得的茶经,作者竟也姓陆,单名一个羽字。这于心系社稷的温公子而言,算是闲书了,因此之前尚未得空闲细读,原来陆羽其人对“茶”之一道的研究,算是历朝以来第一人了吧。 《茶经》共三卷十篇,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略;十之图。全书不过洋洋数千字,看得出作者思路清晰,用辞简洁全面,也当真是深谙此道者。 不过温彦行也对这位竟陵子前辈也有所耳闻,虽是一位学识渊博,却为人清高淡泊功名之人,先帝曾一度招拜其为太子太学、太常寺太祝而不就,后为避乱隐居江南某地,估计就是专心深研茶道去了。 对于此一类纯粹的文化传播者,后世或许会美名流传甚久,但温彦行心中更敬重推崇的却是像颜鲁公和自己的老师陆挚那种,心怀忠义的读书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