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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今天忏悔了吗 第49节

    姜氏立即解释:“我今日是一个人过来的,阿奾不必担心外人知晓。”

    宋奾更加疑惑,不明白她说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姜氏是不是一个人过来,外人知不知道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她现在也不常带面纱,那些没有实据的传闻根本伤害不了她了。

    她只是怕麻烦,怕麻烦找上门,怕牵连到娘亲。

    尤四娘将人拉过来,按着她坐下,“你大嫂就是来看看,你别多想。”

    宋奾微微仰头,用眼神去问询,尤四娘冲她点了点头。

    姜氏道:“阿奾,你大哥那日确实不在家,没能去找你实在抱歉,好在你平安无事。”

    “大嫂,这事不怪大哥,无需再提了。”

    “哎,好,不提不提。”姜氏忙道:“父亲让我带了些补品过来,你记着盯着夫人用,还有些首饰,是给你的,你莫要嫌弃。”

    “父亲?”宋奾更惊了,两年不闻不问,现在会关心了?既然关心,那又为何不亲自前来?

    “是,都是父亲让拿过来的,他说这两年愧对你们母女,也没脸见你们,怕你不开心便让我先来一趟。”姜氏看着她,诚恳道:“阿奾,你若是同意,那父亲与母亲会过来看看。”

    “其实我能看出来,父亲时常会念叨起你,也十分想念夫人,只是我们都没有你们的消息,也不知你们还在盛京,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现在既已知晓,父亲和母亲都希望你与夫人能重新回肃清侯府去。”

    宋奾心里冷笑,当初让她们走的是他们夫妇,现在想让她们回去的还是他们,这算什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还派了姜氏来做说客,他们真是好大的脸啊。

    宋奾沉了脸不说话,姜氏一慌,怕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充:“阿奾,大嫂嘴笨,可大嫂知道父亲与你大哥都很记挂你,当初他们都没料到你说走就走,后来想再寻你已是为时已晚。”

    姜氏说完,小心去看宋奾脸色,不敢再多说什么。

    沉默一会,宋奾平淡问,“前几日,大嫂可在场,见没见到我娘亲?”

    这......姜氏看向一直坐在一旁的尤四娘,尤四娘开口:“你大嫂不在。”

    宋奾懂了,娘亲为大嫂说话,可她没为宋恳与谭慧之说话。

    “大嫂,你回去告诉父亲,若是他真心觉得亏待了我们,那便让他亲自来跟我娘亲道歉,礼我们收下了,不让你白跑一趟,至于回去,”宋奾看了一眼尤四娘,说:“我们不会回去,大嫂不必再劝。”

    “阿奾......”姜氏语气恳求。

    “大嫂,你在肃清侯府里这么多年,很多事你应该能看懂,我虽不知父亲为何会突然转变,可我们怕是不能如你们愿。”

    姜氏低叹一声,“阿奾,现在看到你们过得好我其实很开心,父亲想必也是开心的。”

    “不早了,大嫂可要留下来用饭?”

    姜氏听出她意已决,没再多劝,告别离开。

    人走后,母女俩对视,眼神中都有许多话,宋奾先开了口,“娘,你若......”

    “娘亲不回,和阿奾在一起就够了。”尤四娘连忙打断。

    “好,不回。”

    虽然对肃清侯府的示好感到十分不解,但她仍感激姜氏能来这一趟,娘亲跟着她隐姓埋名的委屈能化解一点是一点。

    --

    这天天气阴沉得厉害,一朵一朵厚厚的云悬着,就是没落雨。

    长公主府那边来传,说是长公主病重在床,卫凌向宣帝告了一日假,过去探望。

    卫凌到的时候端容郡主与卫海奉已回将军府,没碰上照面,他直接到了长公主屋里。

    长公主躺在床上,瞧见卫凌走进来,人瞬间精神几分,嘴上怨道:“这帮人就是成心不想让我好好休息,一个接一个的来。”

    “外祖母。”卫凌靠近,问侯一声。

    “近来可好?怎么我瞧着瘦了些。”长公主上下打量着。

    “一切都好,祖母不用挂心。”

    长公主拍了拍床边的凳子,“过来坐。”

    卫凌坐下,从旁端了茶水递过去,长公主便调笑道:“还会伺候人了?”

    卫凌没接话,等她抿过几口,把茶杯接过来放好,这才道:“外祖母,我从扬州请了人过来给您瞧病,过段时间就能到了。”

    “用不着。”长公主连连摆手,“我这都是老毛病了,治不好的。”

    “您别说这些,会治好的。”

    卫凌声音冷静,话语里有股不容质疑之气,只是脸上始终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外人也许看不出来,许还会道那是他一贯的表现,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公主不会不知道,这孩子,心里藏着事。

    他近来倒是不来问自己的身世了,长公主揣摩着问了一句,“你如今官做得大,皇帝那边可有为难你?”

    “没有,圣上待孙儿很好。”

    他说句话时脸上神态没什么波动,长公主渐渐放下心,又去想,既然不是为着这件事,还有什么能让他这副模样?

    猜测几下,长公主道:“还惦记着宋家那姑娘?就那么喜欢?”

    萧珩壹也问过这个问题,喜欢,他后知后觉,是啊,怎么不喜欢。

    与宋璇是在锦书房相识的,那会她就常常念叨自己这么一个meimei,说她如何可爱如何聪明,他没见过真人,却对她十分熟悉。

    后来宋璇将人带了出来,他见过几回,已然明白宋璇所言不虚。

    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他心里对情爱一事不甚在乎,与宋璇的婚事就算不是因她病重他也是要退的,谁也没想到宋璇会过世,没想到与他成亲之人会换成宋奾,两家长辈执意要结亲,他拒不了,也不再拒。

    现在想想,大概从那时起,他心底对她,从来不是排斥,可惜他意识得太晚。

    他那些年学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把自己的情感压下去,不能让它左右自己,只要宋奾好好的,那一辈子这么下去他也愿意。

    这么多年,她做的一点一滴他明明看在眼里,只是都未曾回应,以至于很多次宋奾在他怀里的时候他都放下了那双想要回拥的双手。

    大概是她的离开唤醒了他的内心深处,他起初气愤,以为是气自己受了她的影响,可又何尝不是内心里知晓了她的不爱与离开而不满。

    卫凌心里苦笑,太迟了。

    卫凌长久未出声,长公主心想,多半是了,当初说离就离,最后念念不忘的竟是他自己。

    “我啊,半截身子骨埋进土里了,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年轻人。”长公主看着他,“既然还记挂,何不好好认个错,将人追回来?”

    “阿奾这孩子是挺好的,当初我就不同意你们和离,也不知你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现在看到人家的好了?”

    卫凌一直知道她的好,只是他太理所应当,将那份“好”置于一旁不顾。

    “榆木脑袋。”长公主伸手在空中点了点他的头,“知道自己错哪没?”

    卫凌垂眸,这些日子他已经想明白,归根究底,是他对不住她,是他三年冷待让她心灰意冷,一年两年三年下来,太多太多了,卫凌数不清自己的罪过。

    长公主叹声气,“端容说,你给人家喝避子汤?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避子汤是人喝的东西吗?”

    卫凌没敢应话。

    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他若是早些知道她身子不好,若是早些知道那东西如此毁人身体,那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喝。

    他渐渐懂得,宋奾如此毅然决然地离开,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一切为时已晚,宋奾一辈子不肯原谅他也是他罪有应得。

    “你如今能想明白是最好,过去的都抹不掉了,你可有想好将来怎么做?”长公主问。

    将来怎么做......他原本以为自己能护她安宁,可现在才发现,他的出现对她来说只是徒增困扰,甚至会给她带来生命危险。

    他以前鲜少站在她那边去想问题,现在将自己换成她,终于能体会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让人心寒。

    他走了一段弯路,让她越走越远,他不敢有所动作了,靠近一步都怕让她不开心。

    将来,他甚至不敢去想了。

    “祖母,她如今不愿再见我。”

    “唉,她不愿见你也是正常。”长公主叹息,“一个女人,一生所求不过丈夫疼爱,子女绕膝,可你,一样都没给她,她能做出和离那样的决定,我这老人家还挺佩服。”

    “域川,你错了,想要挽回不是那么容易。”

    卫凌低了声音,“我知道。”

    “真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东西,你以前没有,所以不会去为她考虑,现在,你便先看清楚自己的心罢。”

    长公主似有些乏了,卫凌没多待,离开。

    --

    秦奕娴与白亦是在花园找到人的,卫凌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像柱子般,屹立不动。

    她走近去,喊了声:“表哥?”

    卫凌回过头来,“何事?”

    “祖母让我来寻你,问你晚间要不要留下来用饭。”似曾相识的场景,可谁都知道当年那样的误会不会再发生。

    “不了,还需回去。”

    “好。”秦奕娴看着他,终究有些不忍,“表哥,你若是还喜欢表......奾奾jiejie,那你就努努力,让她回头看你一眼。”

    说完卫凌脸色没什么变化,秦奕娴都要转身了,才听到他问:“怎么努力?”

    卫凌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谁,后来想明白了,但是稀里糊涂做了许多事,适得其反。

    他如今倒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但是却不敢再轻易行动。

    “嗯......我只知道,要是你心里真心有她,那总有一天,奾奾jiejie是能看到的。”秦奕娴突然想到什么,“表哥,你可知道奾奾jiejie的生辰就在下月?”

    卫凌点了点头,“知道。”

    “那你准备送她什么东西?”

    卫凌静了下来,他其实已备好了礼,现在看来,那份礼轻了些。

    秦奕娴见他未答话,继续道:“其实奾奾jiejie现在不缺什么东西,你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而生辰礼不过是许多事中的一小件,表哥你若是真想要让奾奾jiejie回头,那将来要做的可不止这一件。”

    “我知道。”

    --

    卫凌离开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淅淅沥沥的开始飘起小雨。

    从长公主府到芳华巷,无需经过正阳大街,可他还是绕了道。

    快要靠近绣坊时雨势大了起来,猛烈敲打着他顶上的油纸伞。

    一帘雨幕后,宋奾在门口站着,望外张望,似乎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