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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和她,又是不一样的。 她虽失了父母双亲,却没有失去过亲人们的真挚爱意。 而元穆安,他这辈子都没感受过亲情。 她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答应回来,重新与他在一起的决定。 庆幸在方才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已答应他。 宁静之下,元穆安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逐渐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第90章 新居 ◎想不到郎君也会有替我的名声着想的一天。◎ 这一睡, 就是近一个时辰。 再醒来时,已是傍晚。 元穆安一个人侧卧在宽敞的床榻上,面对空荡荡的宫殿, 好半晌没动。 身上的伤口钝钝地痛着, 让他整个身子蔓延着一种火辣辣的麻木感觉。 才受伤时尚不觉如何,眼下四下无人,他独自捱着时, 便开始感到痛苦。 与过去的许多年一样, 每次受伤后,他都得一个人默默撑过最痛苦难忍的这段时间。 然而, 没等他发呆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道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先搁下吧, 容我先瞧瞧陛下醒了没有。” 话音落下, 轻缓的脚步声由外入内。 秋芜从门口踏进来,披着满身夕照,华光灿烂,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女, 在万千光辉的簇拥下,来到他的身边。 他如古井般无波的漆黑眼眸动了动,渐渐染上光彩。 “郎君醒了?”她微笑起来,自然地探手来抚了抚他的额头, “不烫, 奉御说, 只要不烧便没事。” 元穆安呆看着她, 素来镇定深沉的他很少有这么迟钝的时候, 好半晌, 才笑道:“我一向康健, 这点伤不算什么,不用太过担心。倒是你,别为我太过担忧,自己也得好好休养。” 秋芜也有伤在身,闻言也不勉强自己,转头将康成唤进来,让他将元穆安从床榻上搀起来,披上外袍:“郎君,膳房已备好晚膳,正搁在外间,是否要送进来?” 元穆安点头,想了想,又让人召了秦衔过来,三人一道围坐在食案边用晚膳。 尽管即将成为一家人,过去又并非十分生疏,但三人坐在一起,仍旧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元穆安与秦衔二人。 他们平日都不算太过健谈之人,过去守着君臣之礼,问答往来之间,尚算流畅,此刻想着即将沾亲带故,总要有点变化。 可是这二人,一个苦思冥想,试着放低身段,好让秋芜感觉到自己的心意,一个则谨慎斟酌,不敢卑躬屈膝,不让秋芜在天子面前显得毫无底气。 两人各有心思,反倒越发别扭起来。 秦衔给秋芜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羊rou当归汤,元穆安一只手不便,只能将一碟蜜汁米糕推到她面前。 不一会儿,秋芜的面前便多了好几样吃食。 她左右看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眉眼都是弯的:“你们快先顾着自己吧,我可没那么好的胃口,吃不了这么多。” 她说着,夹了一块米糕给秦衔,又亲手盛了汤送到元穆安的面前。 秦衔和元穆安对视一眼,在各自眼中看到别扭,均是一愣,可紧接着,却在默然无声中渐渐恢复自然。 一餐饭用完,外头的天已完全黑了。 秋芜捧着康成送上来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元穆安。 元穆安觉得这一天如在梦里一般,大起大落,幸而在日光尽头,留下的是她的体贴入微。 近三十年的冰冷孤独,终于在这一天,换来她再次的真心交付。 “芜儿,”一碗浓黑的汤药饮下,他丝毫不觉苦涩,只在康成将药碗取走时,轻轻握住她的手,“你跟着秦卿先回去吧。” 秋芜一愣,诧异地看着他,眼中有一缕本能的受伤与怀疑,生怕他不过短短一日,就改了主意,要弃她而去。 但也不过是一瞬,她便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那一缕不安很快散去,明净的眼中只剩单纯的疑惑。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别人再对你有太多议论与揣测。你我的事尚未昭告天下,更不提婚仪还未行。你夜宿宫中,恐惹天下人非议。”元穆安正色解释,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秦衔,“今日,我本不该让你入宫,因念你受伤,需奉御诊治,不得不来。我这才召了你哥哥一道入宫,为的就是让他晚些时候将你带回去。” 秋芜和秦衔二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诧异。 “想不到郎君也会有替我的名声着想的一天。” 秋芜脸色微红,语气中带着几丝克制不住的轻柔娇意,听得元穆安心头像是被一簇羽毛拂过,蹿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酥痒。 “从前我糊涂,没替你考虑过。” 他也想起了过去的事。 那时候,他没想过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将她当作卑微的宫女,无需呵护,只因自己的喜好,没名没份将她留在东宫。 如今,失而复得,他自不会再犯从前的错,事事只想将最好的都奉给她。 不论宫中那些认得秋芜的人怎么说,她现在就是秦衔的meimei,而秦衔,是寒门出身,凭借一己之力,方成为朝廷栋梁,得他看重的同时,值得天下所有人的敬佩。 秦衔见他如此细心体贴,亦替meimei感到欣慰,连忙起身,真诚道:“臣替meimei谢过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