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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良木看着唐云乾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由远及近,忽然有点儿晃神。 以前他觉得,唐云乾就是他心目中所憧憬的男人的形象,样貌、身材这些基本条件自然不用说,更重要的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钱是一个因素,但人与人的差距总是显现在细枝末节,并不只是局限在物质方面,比如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说话时游刃有余的底气,这些都是唐云乾有而尤良木没有的东西。 所以尤良木总认为,自己与对方站在一起,就像一个可笑的木头人和一尊完美的大理石雕像,是要被分别摆放在地摊儿和博物馆里的。 待唐云乾站定在面前,尤良木有限的注意力又被对方身上的外套吸引了去。 那件外套是他以前送唐云乾的,深棕色,类似于长风衣一样的普通款式,只要一千多块,是他用送外卖赚来的钱买的,送给唐云乾当礼物。 唐云乾那时浅笑着,开玩笑似的问他,“这些钱,你不拿来还债了?” “债是要还的,礼物也是要送的,哎,不差这一千块钱。” 唐云乾笑意更深,“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能理解成,比起想要尽早把债还清,你更想要送我礼物。” 尤良木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装傻道:“哎,乾哥,你说话好绕,听不懂……” 可惜被烧红的耳朵出卖了。 “少来。”唐云乾一边笑话他,一边亲他耳朵。 确实,有时候,唐云乾也会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总会变得很难清晰地表达自己,会心慌意乱难以自控。 尤良木送的这件外套,相比于唐云乾大部分衣服来说,就像是地摊货一样便宜,拿不出手。 但唐云乾会穿上。 而且每次穿完,他都会让管家洗好、熨好,然后放在衣柜最常穿的那一类衣服里,方便下次拿出来,直到现在,这件衣服还崭新如故。 尤良木以为,他们分开之后,唐云乾就会把这件平平无奇的衣服扔掉。 然而现在,唐云乾再次穿了这件衣服,还是在和他一起出来的今天。 尤良木窘迫难安,忍不住瞎想了些东西,但没好意思问出口。他怕自己又是搞了乌龙,最后弄得自己跟个小丑似的,无法收场。 他实在不想回到那个彼此都难堪的时候,就假装不去在意,不去深究唐云乾身上的这件衣服。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只要不去问,不去想,当个耳目闭塞的白痴,就能避免很多烦恼,这是他作为一个烦恼多如繁星的人所总结出来的小道理。 “来了?”唐云乾对于对方会来赴约这件事似乎颇有把握。 “哎……” 尤良木是骑车来的,指节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他搓了搓手。 唐云乾看见了,下意识伸手过去,用自己的掌心捂了捂尤良木的手。 “冷么?” 男人这般一靠近一接触,尤良木心跳竟毫无预警地乱了章法,慌忙收回手,摇了摇头。 唐云乾的手停在半空滞了滞,无事般收回去,转身走向剧院,“进去吧。” “哎……好。” 许久没看话剧了,尤良木即便只是当一个陪同者前来,也难免兴奋难耐。快要开场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要跟唐云乾说说小话。 然而在身体倾侧过去后,男人又条件反射般意识到,自己不该对唐云乾有这种亲昵的举动,立刻跟个不倒翁似的,直直地摆回去。 于是直到话剧开始前,他们都没有说过半句话……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话剧风格很柔美,音乐和表演都哀切地融为一体,演员演得很到位,凄凄惨惨戚戚,尽情演绎了一个劳苦人民的艰辛。 尤良木挺能共情的,毕竟他和台上角色很相似,都属于把生活过得稀巴烂的类型。 当主角说自己天生一条贱命的时候,他简直想起立鼓掌。 虽然看得投入,但他也没忘了自己是跟谁一起来看的,他悄悄偏过头去,偷瞄了唐云乾一眼。 唐云乾看起来很平静,无动于衷,似乎没对剧情产生什么深刻的共鸣。 尤良木能理解,资本家是不会和劳苦人民共情的,可能还会觉得很好笑,很讽刺,一想到这个,他倒是觉得有点没趣儿了。 说实话,他想,不单只是剧情,甚至是话剧这整个类型,唐云乾应该都是不太感兴趣的。 唐云乾以前多是看歌剧的,但有一回,他和尤良木一起去看,看到最后尤良木睡得比死猪还熟,那高低起伏的鼾声和在歌唱家的嗓音中,竟也没啥违和感。 说不丢人是假的,唐云乾看起来却没有很生气,他只满脸无奈,笑问尤良木,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尤良木揉揉眼睛,擦掉嘴边的口水渍,说自己打一开场就困了,因为压根听不懂,连那是英语还是法语都分不清。 唐云乾告诉他,那是意大利语。 在那之后,大人物便再没带过小人物去听歌剧,怕小人物的睡眠质量太好。他多是带尤良木去看话剧了,因为,最起码能听懂。 后来,他们一起看过很多各种题材各种类型的话剧,经典的、新式的都有,都是唐云乾带着尤良木去的。 尤良木虽是个不懂欣赏高雅艺术的大老粗,但对这种形式就还算能接受,越看越有兴趣,看完一场也会有点感悟,不至于牛嚼牡丹,还能跟唐云乾一起讨论个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