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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什么?” 他瞪大双眼看向邢温书,声线还带着微微的颤, 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 邢温书看着几乎是缩在自己怀中的谢安双, 轻垂眼睫, 遮盖住眸底思绪。 “我说,我喜欢陛下。” 坦然的告白落在死寂的御书房中,仿佛轻得被风一裹就会消散,又仿佛重得如巨石般压在谢安双的心底。 冰冷酒意在身体间翻涌而上,这一瞬间他忽然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本能地想选择逃避。 可是一个微凉的掌心紧紧握住了他的攥着糖的手, 不给他任何回避的机会。 “我知道陛下不愿相信,但这就是现实, 并非陛下酩酊大醉后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邢温书温柔而冷漠地打碎了谢安双最后一份幻想。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是向谢安双坦白的最好时机, 但倘若他不将这件事情说开,他不敢保证谢安双又会对自己的身体做些什么。 在昨夜, 也就是谢安双起夜撞倒香炉架子的那一晚, 他没能察觉到房间内的动静, 就是因为他在和潜入皇宫中的茹怀聊谢安双年幼时的事情。 他才茹怀那里得知了元贵对谢安双的虐待, 得知了那时的谢安双完全就是以傀儡的姿态生活, 备受苛责却对元贵的话深信不疑,直到四皇子府被大火吞噬后, 才开始试图挣断元贵系在他血rou里的傀儡线。 这样的精神状态, 绝不可能是正常的。 邢温书在当时就忽然明白,前世谢安双为什么要烧毁长安殿, 与长安殿一同葬身火海。 ——他是在为自己所背负的“罪孽”赎罪。 直到他临死前的那一刻, 元贵对他的束缚仍牢牢扎在他血rou模糊的躯壳里。 对于谢安双来说, 活着唯一的意义就是死去,为了“赎罪”而死去。 他会活着,带着沉重冰冷的镣铐与遍体鳞伤的躯壳,仅仅是活着而已。 因为元贵对他的诱导掌控,他滋生出了这一方面病态般的偏执,倘若他冷漠到底,或许死亡就是他最好的解脱。 可是他动情了。 【“人的理智与情感总有一方偏重,但倘若哪边被压得过了火,迟早是会崩溃坍塌的。”】 茹怀感慨似的话仍回荡在邢温书的脑海中。 他低头看着仍瞪大眼睛处于呆愣状态下的谢安双,指尖引导着谢安双重新张开掌心,然后与他手心相对,十指相握,将一颗小小的糖扣在他们两人的掌心之间。 许是包装得急,糖纸裹得很凌乱,一圈都是扎人的尖角,在邢温书轻柔的力度下稍稍陷入掌心,感觉刺刺的,但是不疼。 谢安双还未从邢温书的告白中回神,愣愣地坐在原处,茫然地抬头。 他的脸颊因为酒意上头泛起红晕,唇瓣还沾着些湿润冰凉的酒液,看起来软软的,让人很想亲下去。 邢温书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这么做了。 他另一只手抵在谢安双身后,俯身将谢安双压倒,禁锢在他怀中的一方小天地里,虔诚而又不容拒绝地吻上他的唇瓣。 浓烈的酒香在与他们的呼吸交错,强势的掠夺让谢安双头晕目眩,除了唇齿间流连的气息几乎什么感觉都不剩。 而偏生在这时,邢温书逐渐握紧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糖纸在手心越陷越深,扎出几分疼来,提醒谢安双这不是梦。 这……不是梦。 他缓缓闭上眼,积蓄在眼眶中的冰凉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 谢安双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细碎的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偶尔还有几道欢声鸟语。他环顾一圈,大致想起这是御书房旁侧的小房间 他撑着晕晕沉沉的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恰好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掌心掉下,咕噜咕噜地滚落床下。 ——是一颗糖。 谢安双看着那颗糖,不久前的荒唐回忆重新涌现在他的脑海当中。 他怔怔地抬起左手,仍能明显看见手心有一道浅浅的,被糖纸压出来的印子。 原来真的不是梦。 为什么不是梦…… 谢安双用力攥紧手心,轻颤着吸了口气,唇瓣仿佛还残余着昨夜独属于邢温书的气息。 【“你本来就是没人喜欢没人要的小贱种,若是没有本宫,你真以为能活到现在?”】 【“你的吃穿住哪样不是本宫给你的?你真以为除了本宫,还会有人真心实意待你么?”】 【“……”】 【“如果臣说,要篡位的话,臣只想篡陛下的皇后之位,陛下也愿意么?”】 【“我说,我喜欢陛下。”】 两道不同的声音交织在脑海,压得谢安双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 邢温书不该喜欢他的,他又怎么配得到邢温书的喜欢…… 这本就是场荒唐的错误。 谢安双勉强理顺了自己的呼吸,掀开被子下床,整理好衣裳与凌乱的头发后,便看见不远处的桌上摆着碗醒酒汤,旁边压着张纸条。 “元太医说陛下的药效已经退了,只是最近要多注意身体。陛下醒来时醒酒汤应当还是温的,我就在御书房中替陛下处理奏折,若是陛下有何需要可随时唤我。” 字迹中透露出来的语气是谢安双再熟悉不过的恭顺,唯有那刻意变更的称呼昭示出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