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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温书也是难得穿上一次朝服,手执朝笏跪得笔直,温和而沉稳,仿佛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沉着从容地应对。 谢安双很快收回视线,淡然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官员们齐声回应,陆续起身,恭敬规矩地把视线放在自己手中的朝笏之上。 坐在最高处的谢安双几乎一眼便能看清大部分官员此刻的神情,或是不辨真假的恭敬,或是不甚在意的散漫,又或是长久安逸后对突如其来朝会的不满。 不过两年时间,朝堂群臣的心思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安双微敛眸色,开口道:“众爱卿可知孤今日召你们前来,所为何事?” 见底下大臣一片默然,他轻哼一声,又冷然道:“邢慎。” 邢温书依言出列:“臣在。” 谢安双单手支着下巴看向他:“你可知孤缘何召集你们?” “恕臣不敢妄自揣测陛下心意。” 他回答得中规中矩,谢安双却好似并不满意,倏地厉声说:“跪下。” 邢温书几乎是毫无犹豫与诧异,在谢安双话音落下的同时掀起衣摆,笔直跪下。 谢安双双眼微眯,问:“邢慎,你可知罪?” 邢温书不卑不亢地回答:“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昨日蒙面人越狱前往宁寿宫行刺太后,你身为主管此案之人,迟迟未能得出一个结果,招致孤的母后受惊,险些酿成大祸。”谢安双说完,又慢条斯理地问,“这罪,你认是不认?” 邢温书在这时忽地抬头望谢安双方向看了一眼,谢安双尚未来得及辨别他眼底的思绪,便见他重新低下头,沉声道:“臣认罪。” 谢安双冷哼一声:“邢丞相倒是敢作敢当。那你说,孤应当如何处罚你?” “臣愿听凭陛下一切旨意。”邢温书跪在百官之前,镇定从容,倒不像是被问罪的人。 而旁侧的厉商疏似是终于听不下去,插话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言。” 谢安双看他一眼,开口:“说。” 厉商疏继续说:“臣以为此事不当由邢丞相担责。邢丞相近日杂务众多,事务繁忙,本就无暇顾及蒙面人之事,不应为此受罚。” “丞相大人的事务都是陛下交予他的日常工作,照厉大人这么说,这过错莫不是应由陛下承担?” 叶子和突然在另一边阴阳怪气地插了句话。 厉商疏皱下眉,“叶尚书此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臣不过就事论事,并无意责怪陛下。” “厉大人平日责怪孤的时候还少么。”谢安双漫不经心地说一句,显然是要偏向叶子和。 厉商疏似是不满,还想再争辩,谢安双却先一步打断:“行了,既然邢丞相肯认罪,此事孤也不想再多深入。即日起暂停邢慎一切丞相职务,待在宫中好好思过反省。” 他的话音落下,大殿中零星响起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谢安双的视线向他们扫去,将他们的情绪一一收入眼中,见到有人似是想出列时补充道:“有想求情者,孤不介意一并罚了。” 原本几个有动作的官员一下子又犹豫起来。 谢安双的处罚说重其实也不重,更多的还是对他身份的羞辱意味。 当初邢温书本就是在七日极限时间内赶回来,如今任职丞相才将近一月时间就被暂停职务,还必须待在宫中继续侍奉谢安双。 这对于先皇时期风光无限的邢温书来说,绝对是一大耻辱。 但是邢温书本人没有任何神情变化,静默片刻后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臣愿听凭陛下一切差遣。” 没有人知道他静默的一瞬在想什么。 谢安双也不知道。 他看着邢温书一如既往的神情,微微垂眸敛下眼底思绪,随后才说:“行了,起来罢。” “谢陛下。”邢温书依言起身,施施然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谢安双没再看他,将蒙面人行刺太后的事情交给了大理寺处理,又随意听了几句官员们上奏的事情后便宣布退朝。 他先百官一步离开,但是没有着急回长安殿,先到大殿的偏殿去待了会儿。 谢安双坐在偏殿的桌子前,看着桌面上一套梅花纹的白瓷茶杯,思绪飞散回方才的早朝当中。 他最终……还是在百官面前为难了邢温书。 他趴在桌上,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肩膀中,脑海中回想起幼时邢温书意气风发的模样。 谢安双曾经听到过邢温书对太子皇兄说,他想要辅佐一位明君。 如果不是后来的那一连串意外,他本该有更好的前程,更坦荡的仕途,与原太子一起守住这北朝江山。 数不清的罪恶感在他心底扎根萌芽,肆意生长,几乎要将他的心脏紧紧束缚住。 而在这时,他忽地听见门口传来一个敲门声。 “陛下,臣可以进来吗?” ……是邢温书的声音。 谢安双稍稍抬头,半晌后才收拾好心情直起身,淡然道:“进来罢。” 紧接着他便看见邢温书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杯茶,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见过陛下。福公公同臣说陛下来偏殿休息,臣便想着陛下许是累了,命宫人泡了杯安神茶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