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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到了安宁宫的时候,朱皇后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目光越发的复杂。 雪地里只有吱呀、吱呀的脚步声,有花枝刮过他的鬓发。 “难得的一个休沐日,你就要这样和我赌气吗?”靖安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的少年。 楚颜的背影有如水墨一样融入天地间,没有任何辩驳,他只是沉默。 “父皇都交代些什么事给你,怎么瘦了这样多。”来时匆忙,她还没来得及问,此时就近看了,直觉得少年的个子是高了,身子却越发的消瘦了,让她隐隐想起些不好的事情。 说了,她会信吗?说了,他还有资格留在她身边吗? 忙些什么?呵!难道要告诉她,他在忙着她的公主府的筹建吗?难道要告诉她忙着帮她筹划婚事吗?让他疲累的从来都不是那些琐事,而是她啊。 母后旁敲侧击的说杏林春宴无非是为了警告罢了,这世间,果真是没有一个人会站在他身边的,只除了面前这个被隐瞒了一切的女子啊。 ”皇姐,过了年,桃花开的时候,又该是你生辰了。” “嗯。” “皇姐,我不喜欢桃花。”宜其室家的女子何其多,为何偏偏是他唯一想要的那一个。 “皇姐该是牡丹的。”国色天香,唯一的帝王之花。 “嗯,可惜春寒,牡丹未开。”靖安包容的笑了笑,顺着他的话。 “皇姐,会开的。” 少年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一样蹭蹭靖安的发旋,落在远处的目光越发的清冷淡漠,皇姐,如果伤了你,原谅我。 第四十一章 元日将近,朝贺的人越发的多了,宫中四处都是喧嚷一片,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唯一让人措手不及的就只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身子一直未曾大好的朱皇后再次病倒。 母亲突兀倒下的身影,无疑让靖安的心再次被恐惧包裹。 安宁宫里的御医宫人来往不息,脚步惶急。 靖安紧握着母亲的手,跪坐在榻前,即便是熬得两眼通红也不肯放手。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永远都无法理解至亲离开的痛苦,曾经,被她紧握这双手就在漫漫长夜里失去了温度,何止…… 母后、父皇、阿颜一个接一个的相继离开她的生命,也彻底碎了她的梦境。 孤灯下,听着母亲的呼吸渐渐趋于绵长平稳,靖安才半靠在榻前,合上眼,打个小盹。 寝殿的门被轻轻打开,宫人们撩起帷幕,入眼的是再宁馨不过的画面,缓解了帝王多日来的冷峻脸色。 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帝王走到近旁才唤了两声:“阿羲,阿羲……” 见靖安没应,只是呼吸悠长,想着是睡熟了。这才回头看了楚颜一眼,轻声道:“抱到东殿去吧,别惊动了她。” “是。”楚颜上前,一手横在膝下,一手穿过腋下,微微用力就将靖安抱了起来。察觉到自己熟悉的气息,靖安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依稀看到父皇高大的身影,也就安心的蹭了蹭楚颜的脖颈,再度沉入梦乡。 帝王坐回女儿方才坐的地方,他的妻子褪去了皇后庄严的装束,也不过只是个苍白得让人心疼的妇人。当初谁也没想到他会放弃王谢,力排众议立了朱家女为后,就如同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一日比一日的深爱上这个女人,连带着将她的女儿也宠得无法无天。 他握紧妻子的手,她的手心里还有些茧子,并不似一般的名门闺秀养尊处优,他们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走了大半生,可是他依然不清楚,她的心究竟在不在他身上,还是早随了黄泉下的那个人已经没有心了呢。 靖安抱着被子惊醒时已是三更,还亮着的灯火刺痛了她的眼睛。隐约听到有人放下书,衣摆扫过桌椅的声音,在这静夜里格外清晰。 床榻的一角塌陷了去,她的眼睛被他的手蒙上,他开口竟带着半是无奈的宠溺气息。 “还早,再睡会儿。”刚刚睡醒的靖安还有些迷糊,连楚颜的手横在她腰间,她整个人都半偎在他怀里都不曾发现。 “母后那……”她牵着他的袖子有些不安的问道。 “父皇守着呢。”楚颜不动声色的将被子拉高了些,软下声音劝慰道。 “嗯。”靖安这才放心的睡下,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阿颜吹灭了烛火。原本并不在意,可自己的床榻却有半边已然沦陷,他的呼吸就响在她的耳边,脖颈间一片温热。 “阿颜!”终归不再是儿时了,靖安有些不自在的想要起身。 楚颜的臂膀却突兀的一横,正好搭在她的腰上,黑暗中靖安看不见他的神色,却本能的觉得危险,伸手去推。 “皇姐,别闹。”他轻斥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也握紧了,才心满意足的抿抿嘴角。 “我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就好似呓语一般了,但即便如此也难以忽略其中的嘶哑与疲倦,迟疑了一会儿,想想不惊动楚颜就能下床的可能性,靖安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回去了,父皇就算生气怕是暂时也无心来管了。 万幸的是朱皇后的病并无大碍,次日高热就退下了。靖安得知朱皇后醒来时,急匆匆地就赶过去了,却只见她父皇正坐在榻前细心的喂药,她母后则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喝下看着就万般苦涩的药汁,父皇不时塞上几个蜜饯,母后也都含笑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