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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殿下,都是些固本培元,强身健体的补药而已,具体的方子在太医局里都有记册。”太医擦擦额上的汗,急忙回道。 “啪!”碧色的药碗狠狠砸在了冷硬的石阶上,碎玉四溅的声音在这样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清脆,碎玉随着台阶叮叮当当的一路往下滚,褐色的药汁大半都溅上了太医局的官服。 “无能!虽是固本培元,但是是药三分毒太医局的人不会不知道吧,既然不堪大用那为何还要不断呈上来!”靖安声音冰冷到极致,谁知道这一碗碗药有没有动过手脚,尤其是那种日久天长才见成效的呢?阿颜的位子不知道有多少名义上的兄弟在明里暗里的惦记着。 “皇姐…”许久没有出声的楚颜轻轻唤了声,打断了靖安还想出口的话。 “章太医先下去吧!”听到太子颜开口,章太医才缓缓松了口气,起身行礼告退。 “阿颜!”靖安不甚赞同的低斥道,却被他抓住了手腕,他抓的那样紧,只是这样凉的夜,他的手心里竟似有汗一般,隔着轻薄的衣衫传来一阵湿腻和灼热。 靖安终归还是无奈的拉着楚颜走进了东宫殿。 宫人拨亮了殿里的灯火,靖安扯过软塌上的外袍丢给楚颜,板着一张脸坐在一旁,仍是薄怒未消。 楚颜扶着桌子坐下,低垂的眉眼下是隐忍的痛楚,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他拿过桌上的茶盏,手却控制不住的轻抖,锥心般的疼痛不断侵蚀着他的意志,眼前是不断晃动的烛火影子。 “怎么了?”微凉的手突兀的覆在他的手上,有些震惊于手心传来的温度,靖安急忙伏下身子,扯着他的衣襟要他抬头。 “不舒服?还是刚刚受了风寒?我让人叫章太医回来!” “皇姐!”楚颜却按住了她想要起身的动作,声音里透着股脆弱和委屈。 “你有多久没来东宫殿了,一来就砸药训人好大的脾气,现在倒想起我的死活了。” 靖安让他问得一怔,说是不在意,可终归她还是为了谢谦之的事乱了心神。从佛寺回来后,她满心挂记的都是王婉凤命的事,哪里还顾及得了这里。 “阿颜,你不小了。”心思百转千回,出口的却还是一句叹息。哪怕是她再怎么心急如焚,也无法狠下心把父皇的话告诉阿颜。 不合适,她不止听见一个人这样假设过。凭什么断定呢,她的阿颜,明明是再聪颖不过的少年,过了今年,他也不过才刚刚虚岁十七,有什么是不能学的呢? 少年慢慢伏下身子,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的肩头,女子的气息是那样温暖而宁馨,他一点一点收拢自己的臂膀,不动声色却又强势无比,仿佛这样身体里的疼痛就会渐渐平息。 “阿颜,你不能对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你要学着做一个明君,学着帝王权衡之术,学着知人用人,不能再任凭自己的性子做事了。” 阿颜,我所掌握的最大筹码已经因为谢谦之的重生而化为乌有了,重生后的谢谦之,还有被定论凤命的王婉,我已经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阿颜,我会一直护着你的,哪怕是逆天改命,有什么报应就冲着我来吧,哪怕是谢谦之,拼却这条命,我也会拉着他玉石俱焚。 可是阿颜,那些看不见的敌人怎么办呢,如果我死了,就像曾经的你一样,再也护不住你了,那该怎么办? 靖安虚虚的合拢自己的双臂,她忘不了少年的血溅上衣裙的温度,她发过誓绝不会让自己再陷入那样的绝望。 她要替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曾经因为她失去的东西,爱情、权力、生命。 第三十八章 月光透过一层层白纱筛进大殿里,少年的眼底消退了怨毒,有的只是如水般温润的月色。 宽大的袖子在她的腰间交叠,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削薄的唇紧紧的抿着,克制着胸口一波波近乎痉挛的痛疼。 他断断续续的听着她在耳边说些什么,明君?明君啊……可是皇姐,从一开始我就是父皇手里的一枚棋子,呵呵,是终归会被除去的棋子呢。 这深宫里谁会在乎他的生死,有谁知道他从幼年起就一直活在战战兢兢里,他从一开始就是被放弃的那个,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那个,未来那种东西对他而言从来都是虚无缥缈的,可是怀里的这个人却在跟他说什么呢。 她说:“阿颜,我就算死也会守住你的。” “皇姐,若是你还是守不住阿颜,该怎么办呢?” “那我就陪阿颜一起走好了。” 他亲眼看见她挡在他的面前,看着剑刺进她的胸口,看着鲜血染红她的裙裳。 “阿颜,别怕。皇姐……不是说了,我就是死也要护住你,看,皇姐没骗你。” 少年抬起手轻轻抽去她发间的簪子,长发一泄如瀑,散落了一身,细密的发丝与他的发纠缠着。真好,就这样一直一直纠缠下去吧,他的皇姐亲口把生命许给他了,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一直的纠缠下去,那么过往的一切,那么这刻骨的疼痛他都可以继续隐忍的沉默下去。 在这所谓的命运面前,他会心甘情愿的伏下身子,心存感激。 可是皇姐,我从来都不是被命运眷顾的人啊,如果连怀里的女子都要失去,如果连这唯一在乎他的人都要失去的话,他痛一分,他就要那些阻碍在他们面前的人痛上十分、百分,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