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科幻小说 - 春陰在线阅读 - 第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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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君还是为了出云使来的罢?他说,那么恐怕此行仍是要大失所望了。

    广陵对他的话无动于衷,将冰冷的目光收回后,催了催云,要往前飞。

    兰漱心知自己的修为在这位神君面前乃属螳臂当车,因此他要走他也不拦,只是他边往道旁让,边又说道:神君此来若是想强取,以神君的修为,早已将心魄拿回去了;若是要继续说和,人间五世,这二人若能成也早已成了。神君此番为了心中所爱而退让至此,此情实在令人动容。只是依在下拙见,在此事上,神君当局者迷,已是走投无路了。

    兰漱笼袖垂首,姿态恭谦,说完抬起眼看了看,那神君被他这番话留住了。

    那位神君调转云头,回身来看着他,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态。

    把话说完。他开口了。

    兰漱微微笑了笑,他抬起眼来看着广陵神君,继续说道:在下有一苦rou计,请神君一听。

    他说:渊薮上有一种妖兽可食人魂魄,人被吞噬魂魄后,不会即刻就死,尚可再弥留几日。此时若能将魂魄追回归位,则虚惊一场、万事无虞。

    那神君闻言并不说话,眉心却蹙了起来。

    兰漱知道他听懂了,道:涂泽君对出云使情根深种,会忍心见他赴死么?

    兰漱将这则苦rou计点明后,便垂下眼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对面的神君拿主意。

    片刻,对面问道:食人魂魄,疼不疼?

    兰漱听得一愣,随后苦笑了一下,他的确是有千万个理由去嫉妒那条小蛟的——在许多种可能的意外里,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君垂下眼来,最关心的竟然是那个人会不会疼。

    神君,魂魄被吞噬后,出云使五感尽失,不会觉得痛。他回答道。

    不过,兰漱补充道,渊薮上的噬魂兽没领过世面,出云使身为神使,又有五彩石护身,他们恐怕不敢对出云使动手。若神君觉得此计可行,还需要将其抓来,逼迫他们对出云使下手。

    那神君听罢,沉默许久,方道:本君知道了。

    第84章 为什么

    驭蛟索的口诀是保罗大仙从一本书中翻出来告诉我的,那本书的名字叫《四海志异》。书中所载的原文我并不认得,据说是蛟族为了自保而发明的一套特殊的语言,可惜我看不懂也读不会。好在那本书经后世流传,有人在旁边注明了读音与含义。

    这句口诀的含义是:献给你我的身体与姓名,请伴我左右,请赐我力量。

    我念着这段口诀,沿着驭蛟索指示的方向,在临渊峰两峰之间的山谷中蜿蜒前行。山谷两侧是陡峭的山崖,头顶是狭窄的一线天,隔着山中涌动的青雾,天上是殷红如死的晚霞。传说盘古开天后,天地间的浊气都落在了此地,这里浮云不游、微风不动,如同被谁扼住咽喉窒息而死了一般,渊薮长着一张吊死鬼的青紫色的脸。

    但这一切都与此刻的我无关——献给你我的身体与姓名——在一片僵死的青灰色中,驭蛟索宛仿佛一条搏动的血脉缓缓向前游动。在被雾瘴与妖气笼罩的山谷中,被未知与恐惧填充的路途上,有唯一一件肯定的事,它像船锚一般牢牢地钩住了我:我知道驭蛟索的另一端一定是广陵。

    请伴我左右,请赐我力量。

    山路曲折,两条腿走路实在太慢。

    我掏出那枚据称是五彩石的玉璧,攥在掌心握紧了,贴到心口。

    保罗大仙说:心诚则灵。

    求求你。我在心里说。

    而后数道耀眼的光芒霎时间从指间射出,一团雾气凝成青云托到脚下,两侧山崖便从身边飞快掠过。我将尾巴轻轻一抖,在山谷轻啸了一声,迫不及待地往前飞去。

    庄子虞行事矛盾,我曾有很多问题想问而不敢问,有很多话想说而没有说,现在它们齐齐涌了出来,无数溪流汇成一场山洪,泥沙俱下地冲溃理智。狂风吹拂沙砾,我头脑中飞沙走石,很多话很多问题都在路途上被吹打得七零八落,唯有一个念头屹立不倒。

    ——等我找到你,先等我找到你。

    然后我要将那些零落的失去逻辑的砂石都抖出来:鸡儿巷、丘宁山、榴园澹园、东湖东海,庄子虞,我抓到你的把柄了,你承不承认?

    山谷中凛冽的寒气刀片般擦着面庞飞过去,临渊峰中雾气渐浓,我纵身飞入一团浓云,驭蛟索在眼前三丈发出鲜亮的红色,广陵似乎离我很近了。

    我往前飞,驭蛟索的触感也越来越温热,感到自己正在飞快地靠近他,随着驭蛟索越来越亮,我甚至能通过它感受到广陵的脉搏和体温。

    就快到了,也许冲出这团浓云,我就会看到他笑微微地出现在眼前。

    我心跳得厉害,不禁又想,我没头没脑,话说得太乱,他听不懂怎么办,或者他听懂了又装作听不懂怎么办?

    那我就换个问法,换个简单的、直接的、露骨的问法。

    我要问他:庄子虞,你要不要我?

    但这个问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一切就戛然而止了——

    我分明已经看到了庄子虞那片蓝色的衣袂,但下一刻,我脚下一轻,突然堕入一片静止的虚空当中。脑中纷乱的思绪霎时停止,在死一般的寂静里,狂风止息、山洪倒流。

    虚无的空间中,一条鲜红的系带向外延伸,我看到它的尽头,一片透蓝的衣袖,一只晰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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