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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媛顿了顿,她一向想事情周到,有时沈夫人没察觉到的一面,姜媛也会观察细致,就比如今日,她见小妹回京,同行之人除了驾马小厮外,便只剩娆儿和陈敛两人独处于马车内。 男未婚女未嫁,现下细想着实有些不妥当,可碍于陈敛代表的是陛下颜面,她只好斟酌着开口。 “娆儿,从南舟行宫返京,一路只你们三人同行嘛,怎也没带个贴身婢女来伺候着,如此怕是多有不便吧。” 沈镜方才没想到这一层,闻言也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姜娆。 姜娆被目光扫视,当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生怕她们琢磨出来什么不寻常,于是强装平静地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不想我走得太招摇……所以越少人同行越好……” 这的确是实话,姜娆如此说也没什么负担,倒是阿娘和阿姐一听此话,便立刻联想到她在行宫的种种不公遭遇,当即内心一阵酸楚,把方才的探究也全部抛之脑后。 之后,两人又开口问了她几个在行宫有没有受委屈之类的问题,姜娆一一回答,抛去最开始得知婚约解除时的异常欣喜外,此事再被提及时,姜娆内心已是毫无波澜。 最后,阿姐又欲言又止地问了句。 “之前你与那陈大人并不相熟,他看着又那般不近人情,而且,据说此人性格极其暴躁,喜怒无常,你这一路与他相处,可受过什么委屈?” 姜娆忙摇头否认前半句,“指挥使大人并非不近人情冷漠之人,他只是公事公办,不枉法徇私罢了。” 至于后半句,姜娆脸色蓦然热了热,她的确受了陈敛不少委屈,他把她欺在身下撞哭都不止有过一次,更别说其他捉弄人的花招。 姜娆悄悄垂下眼掩饰心绪,心知这委屈是着实没法告知阿娘和阿姐的。 葛如烟一直竖耳听着这边动静,见姜娆被一个个问题裹挟着,眼看快要招架不住,于是忙拿着挑选好的配饰,凑过来帮姜娆开口遮蔽。 “好了好了,阿娘和阿姐莫要再缠着娆儿了,一会前堂该叫人来催了,我们快将娆儿梳妆打扮好送到前院,眼下府门大开着,也叫门外那些寻看热闹的闲人瞧瞧我们娆儿的风采,彻底封了她们的嘴。” 这话可是说到沈镜心坎里去了,之前京城谣言四起,侯府可谓受尽了憋屈,偏偏他们还要顾着皇家的脸面,只能打破了牙和血吞。 现下宝贝女儿不仅安然无恙回来了,还丝毫不见狼狈颓态,叫沈镜放心的同时,也算扬眉吐了气,谁说娆儿离了储妃尊崇就活不下去了,简直笑话,她沈镜的闺女自也是有志气的! 姜娆不知阿娘此刻正做着如此复杂的心理斗争,她只在原地惊讶着,不知如烟何时已改了口,竟随她与阿姐,一同也唤了阿娘,想必如烟与二哥哥的关系是愈发好了。 只是,二哥哥的婚事按规矩是要在阿姐之后的,姜娆悄悄暼过去一眼,见阿姐正专心给她挑衣裳,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阿姐如今,是否已有了心仪的郎君。 想想前世阿姐孤苦皈依佛门的酸楚,姜娆难免心头压住块重石,如今局势已大面改了,不知阿姐的命数又会作何改变。 …… 府内没有大摆,却也邀请了些旁支的亲戚亦或是世交的好友,前者关键着亲缘,自是不必多言,至于后者,能在此刻也甘愿冒着风言风语过来侯府赏脸,那当然不只是吃顿饭这样简单。 姜娆婚约作废,众人碍于皇家颜面不好明面相选,可却挡不住暗处筹划,姜媛不可能一辈子不嫁,等风头过了,太子又娶了新人,皇室那边自是没了阻碍。 到时姜娆能便宜了谁,可真说不准,今日这洗尘宴席,有多少是家里儿孙痴心求着长辈来参加的,还真是数不清了。 小一辈们多是贪着姜娆的国色天香,至于应席的长辈,左右不过看中了侯府的地位兵权,儿孙自有儿孙福,娶了貌美妻,还能为家族获以助力,当真是何乐而不为。 这些心思自然藏不过姜元庭的眼,可他不动声色,情绪从不外露在表,只当大家为小女洗尘,举杯敬饮。 倒是姜铭到底年轻,面上藏不住事,方才他无意间听了后排几桌人在小声议论姜娆,现下已是护妹心切,沉着脸色浑身泛寒。 一群酒囊饭袋,娆儿也是他们能想的? 姜铭心情犯堵,没了心思去留意身旁同桌的陈敛。 而此时此刻的陈指挥使大人,正面无表情的,手持着一杯玉露酒缓缓入喉,接着,瓷杯轻轻稳落石桌,几乎没有一丝声响。 可无人知晓的是,瓷器底端骤然迸裂的可怖纹路,沿着手指拇指按压的位置,直通到了杯口,只一瞬,余酒的一丝残酒便顺着裂纹四分五裂地向外流出。 形未碎,而内俱裂。 …… 将近一个多时辰,等菜品快上齐全了,姜娆这边犹抱琵琶半遮面,终于姗姗来迟。 往日里,她不尽心装扮已然绝艳无伦,今日细施胭脂粉黛,点印鹅黄花钿,妆靥精致,自是万种风情,她一入场,席面便立即开始隐隐躁动起来。 姜娆其实有些意想不到,也没想到今日府里会来这么多为她接风的人,她微敛神,而后目不斜视,双手相贴交于身前,端持着闺秀姿态,被簇拥着往人群中央走去。 今晚虽赴家宴,可她却穿得十分正式,身上是一袭奢贵连城的曳地芙蓉淡粉罗裳裙,肩上搭着金粉绘画薄纱披帛,明艳却不落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