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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知年推一推金丝边的平光眼镜,他还是一如既往爱穿白西服。 “哥哥,你想死吗?别急,我很快就会让你解脱的。” 看着魏知裕愤恨的眼神,魏知年内心平静至极。 在许多人眼中,魏轩和魏知年的父子情其实相当淡泊,毕竟这对父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魏知年从小随生母长大,魏轩在寻回他之后没多久就将他送去了大洋彼岸的军校,后来他归家,又常因家中生意在外奔忙。 但与许多人所以为的不同,魏轩十分了解魏知年,就如同同类了解同类,自己明白自己。魏轩在看到魏知裕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对于上海所发生之事的情报中诸多不时之处。 但魏知年也是他的儿子,尤其魏知裕此生都不可能后继有人,魏家大房若仍想保住魏家家主的位置,他就必须要保住魏知年。 因此,魏轩夜审魏知年。 而如同魏轩最知魏知年,魏知年一样了解魏轩。 魏轩性喜奢华,即使书房也一样布置的金碧辉煌,魏知裕与其审美一脉相承。 魏知年自己择了个地方坐下,亲手给父亲煮了一杯咖啡,焦苦的香味弥漫在四周,为着深静的夜谱一支悲怆的前奏。 但悲怆的不是魏知年,而是魏轩。 “知年,就算你知道我必须为你收尾,保你日后坐上家主之位,你也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你害了我的儿子。”魏轩目光如鹰,他年轻时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老了亦不掩矍铄。那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装饰性的拐杖敲击地面,如同一个父亲沉痛的内心。 魏知年望着父亲的眼睛,笑容里多了些叫人看不懂的温情。 “我也是父亲的儿子,可是父亲,我也是阿妈的儿子。我是魏知裕的弟弟,我也是傅莹的弟弟。” 魏轩皱皱眉,他倒是知道魏知年上次带了个女人回来,但因为魏知年从来没向他提起过,他便当那不过是个不重要的女人。 傅这个字是魏轩的心病,他眸光渐利,用拐杖瞧一瞧地板,狠声道:“魏知年,你姓魏,你有今天也是因为你姓魏!你要认他人做父么!” 魏知年却很平静,甚至在平静深处,带着一种令人不忍直视的悲戚。 “父亲,我在上海见到阿妈了。她本来活的很好,而且她认了我。”她一生恨你,但她最终承认了我。 魏轩怔住。 “阿妈死了,魏知裕对傅莹……阿妈知道了,然后就死了。所以父亲,魏知裕一定要死。” “是,你说的是。” 他竟莫名被说服了。魏轩的回应让魏知年不可置信的抬眸,他的情绪从来藏得深,可是这一刻,或许是因为惊讶,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东西,他罕见地没能很好的藏住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看见了魏轩那张如巅似狂的脸。 “看来你不止像我,你还是多少有点像你阿妈。果然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疯。”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来,像是沉浸到某种谁也进不去的回忆里。 “她比我的命都重要,我连这条命都不在意,我还会在意别的吗?可是她不懂啊。但是没关系,她给我留下了你。她还是死了,死了我儿子手里,也好,反正也不归我。” 他越说越癫狂,但任谁都知道,他已经很累了。这种累是从心里透出来的无依的疯狂和绝望,魏知年立在当场,这一刻,他不知道他和他父亲谁更悲哀。 第72章 . 文周 世界的参差。 温热的水汀烧出人的热意。苍葭魂魄归体, 睁眼望了眼魏知年熟睡中的恬淡面容,复又闭上了眼睛。 一觉至天明。 苍葭醒来时魏知年已穿戴整齐, 坐在房内圆桌的一角看报纸,不知佣人是何人给他端上来一杯咖啡,焦苦的香气合着牛奶的甜,苍葭迷迷瞪瞪地打了个哈欠,却见魏知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因大概了解的眼前这人的生平,苍葭如今看他倍觉亲切。 这份亲切从脸上的笑以及眼中柔和且放松的表情透出来, 魏知年放下咖啡杯。 “你今天好像没那么怕我了。” 但他依旧是那个敏锐到让人心惊胆战的男人。 苍葭笑着从床上爬起来,眼见桌上还有一杯咖啡,心猜是为她留的。 “我都是人的光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所谓高枕无忧,就是如此。”举止投足间带出顾渺渺的自然与开朗,她是这样目光平直生性孤勇的女子, 她应当有不错的人生。 魏知年并不说话,他生性内敛,喝完一杯咖啡后便出去了,照旧不等她。 与此相对的, 文周两位小姐昨晚委实睡的不太好, 今晨被叫起来的时候尤带着宿醉的疲惫。尤其是从前的职业习惯已经叫她们习惯了晚上开工白天睡觉的生活, 一时不能适应, 但昨天经历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因此不敢不适应。 她们来时是什么都没让收拾的, 如今一应的衣服、胭脂都由魏府的佣人给她们送过来。两人昨天早被吓破了胆, 什么都不敢问不敢耽搁,迅速的打扮好后就随着前来服饰她们的佣人下楼了。 偏因那时候魏知年在等苍葭起床,用饭的大厅里只有孟紫叶一个人, 而孟紫叶迄今为止连对苍葭都十分恶劣,更何况这两位一眼看去便知是炮灰的小姐。 孟紫叶在红蝴蝶死后颇领教了一番魏知年的手段,因此一见这两人便笑开了,她脸上本就有癫态,与昨天那位冷静到冷淡的女士不同,孟紫叶嚣张非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