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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坐完摩天轮就回去吧,有点冷了。”季以禾抬头说,季言礼把她的围巾仔细系紧,想了想又弯腰问:“你玩得开心吗?你想坐摩天轮吗?” 季以禾愣了一下,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抓着他的手:“开心呀,就是想坐摩天轮。” 季言礼拉着两人坐进一个包厢,依然是他坐中间,两人默契地坐他一左一右,季以禾坐得近,奚野坐得跟他离了一人的距离,小臂搭着窗沿,面无表情地往下看。 云层灰黑色的投影逐渐覆盖了地面,原本排成长龙的队伍逐渐瓦解成零碎的小黑点,不停有人举着被反折的伞,裹着羽绒服大叫着狂奔到室内。 奚野淡淡道:“起风了。” 摩天轮的包厢发出诡异的嘎吱声,而后以顶部横杆为轴,前后不停摇晃起来,季言礼勉强给季以禾拍了几张照片,又暗又模糊,季以禾笑得有些勉强。 季言礼放下相机,一抬头发现周围竟然如黑夜,窗外被泼了墨汁一样黑,他手掌贴着冰冷的玻璃往外看,已经升到了看不见底下景物的高空,只能看见前后的包厢里游客张皇失措地打电话。 “哦豁,摩天轮给我们坐成大风车了……”季言礼还在开玩笑,安抚两个小朋友,“不过问题不大,游乐园老总肯定比我们更着急,而且飞鸟游乐园才建了不久,哪能出什么……” 他话没说完,拔地而起的飓风猛地夹着尖叫声从后往前扑来,整个包厢不受控制地往上一翻,几乎向上窜了九十度,然后猛地往回荡起来,三人立刻面朝下悬空起来! 季以禾尖叫了一声,脚拼命踩着地板依然直挺挺掉了下去,她身边没有抓握的东西,身不由已扑了出去,季言礼东西一丢立刻一把把她拽着拉到身边,慌乱中背包和相机全甩在了地上,相机沉重地摔在对面的观景玻璃上,铛铛几声碎了镜头。 剧烈地眩晕感猛地袭来,前后的包厢全都在剧烈摇摆,他们的包厢还在令人牙酸的逐步上升到最高点。 季言礼把季以禾整个抱起来包在怀里,不停安抚道:“没事没事没事……就当是大摆锤了,一分票钱两个项目……” 但他嗓子哑了,声音颤抖,冷汗刷得淌了一身。 钢铁相互撞击的巨响和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此起彼伏,前后包厢的尖叫微弱地刺穿风声传来,玻璃在狂风中剧烈震动,咔嚓一声,一扇接着一扇,蛛网般的裂纹从四角的钉子处逐渐蔓延开。 “是我要玩摩天轮,”季以禾紧紧抓着季言礼的衣服,低声重复,“是我要玩的,都是我……”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两百米高空,尖利的薄雪从包厢门底的缝隙中钻入。 摇晃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剧烈,铁皮罐里的三个人身不由己地冲撞,像是易拉罐里的硬币,季言礼单手吊着顶上唯一凸起的横杆充当抓手,另一只手死死抓着meimei,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无数个念头翻飞,又好像什么都想不到。 奚野一手扶着中央的小桌,一手拉着椅背,身子像一张弯曲的弓死死抵紧,咬着牙一声不吭,黑色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和他怀里的季以禾。 “没关系,不要怕,很快我们就下去了……”季言礼努力对他笑。 摩天轮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地“吱——”声,然后猛地停下! 他们停在了最高处。 包厢里唯一一个坚持闪烁的彩色射灯啪的一声跳灭。 季言礼脸色煞白。 汹涌澎湃的飓风史无前例地将整个包厢掀起,像狂怒的海啸卷起单薄的船只,前后包厢的尖叫声刺耳地清晰可闻,季言礼抓着的扶手越拉越轻越来越轻,包厢在无可比拟的强风作用下360度旋转起来! ……真是大摆锤了,怎么这么乌鸦嘴呢,季言礼最后心想。 他松开抓着扶手的那只手,在奚野震惊的注视中,伸手一把将他死死搂到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当了rou垫,而后迎来一波天翻地覆的滚动和撞击。 第22章 狂风来得快去得快,摩天轮停转二十分钟后,大风渐息,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开始缓缓飘雪,工作人员冲进岗位手动重启过速跳闸的摩天轮,一个个包厢的游客面如土色地被工作人员搀扶下来,园内救护车鸣笛直冲到摩天轮底下救人。 起大风时贴近地面的包厢只是摇晃,越往高处,摇晃越剧烈,轻者撞得青一块紫一块,下来就开始抱着柱子狂吐不止,重者直接断胳膊断腿。 季言礼是被抬下来的,其实他自认为伤得不重,就是玻璃划破了脑袋,一头都是血,看起来格外瘆人,像是被开了瓢的西瓜,他的腿也没断,只是膝盖小腿后颈脖子都被包厢内的各种凸起撞了个遍,浑身上下没块好地。 季以禾和奚野都搀着他往外走,季言礼一脚迈出去,因为浑身上下都疼,也分不清是哪里疼,迈出去的是崴了的脚,直接往地上一扑,季以禾吓得大叫了一声“哥哥!”,声音凄厉,所有的医护人员跟饿虎扑食一样把他抢救到了担架上,抬着就走。 奚野抓着担架杆一路追着跑,雪落在他的头上,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季言礼,嘴唇颤动,喊了声:“学长……” 季言礼颤巍巍地歪头看向两人:“你们摔着了没?” 季言礼又举手,像个课堂上要发言的学生:“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