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重生后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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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正急忙先应下来,又和身边同僚们又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拿着方子亲自去抓药。 “仙仙今日似乎好了一些,都没有像之前那样……”李章坐到了皇后身边,“朕在这里陪着仙仙,你先回宫休息吧!淑妃还递折子回来说你也病着。阿英,你的身子更重要。” 皇后迟钝了数息才反应过来李章的意思,她抬头看向了李章,嘴唇抿了两下,却并没有说话。 “有朕守着仙仙,你先去休息。”李章重复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你需要休息了,阿英,你的脸色很难看。” “不必了,我在这里就好。”皇后说道,“陛下先去忙国事吧!我在这里守着就可以了。” “阿英,你若是有气,就骂朕吧!”李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是朕不许他们告诉你,朕原想着这不过是个小伤,是朕没有把这丁点小伤放在眼里,才酿成大错。阿英,有什么火气对着朕来就是了,不要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不好。” 这话听得皇后只觉得有些恍惚——又觉得有些好笑,长乐如今情形究竟是谁的错呢? 安国公府已经给自己定了罪,王昭仪跪了一晚上求恕罪,现在更是被看管起来,俨然就是罪魁祸首的模样了。 眼前的李章说是他的错,他说是他的疏忽,所以才把小伤拖成了大病。 外面的太医也说是他们的错,他们说他们最开始没能辨出是什么病症,所以疏忽了治疗,才成了现在这情形。 只是……这都是他们的错吗? 罪魁祸首是他们之一吗? “阿英。”李章还在说着话,“朕让人送你回宫去休息,让老四去陪着你说说话,或者干脆睡一觉。”他露出了混杂着悲痛和不忍的神色,“仙仙现在已经安静下来了,说不定明天你醒来时候,她就已经好了,是不是?” 不是。 她闭了闭眼睛。 她向来不爱自欺欺人,但现在却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一个人。? 第45章 身后殊荣、他的大发雷霆只是一种表态而已 这世上最无法接受的事情莫过于意外。 倘若是有预谋,倘若是阴谋,她便能找出一个活生生的罪魁祸首,她可以宣泄心中的悲愤,可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但偏偏就是意外。 所以有恨不能怨,有怒不能发,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她没有睡意——并非是半点也不困倦,只是她不想去睡,事实上她已经头疼欲裂,耳边甚至嗡嗡一片都听不真切身后的李章到底在说什么。 她需要休息,她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了。 但她也知道她不能也不可以,她想守着仙仙,太医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听得明白,李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清楚,一切后果她已经心中有数,所以她不想走。 她想起来之前给仙仙起名字的事情,李章是想只起个乳名就足够了,总之以后会有封号,乳名只有父母兄长这样亲近的人会叫,于是她想了很久要起怎样的乳名,要朗朗上口,最好还能和李傃李傕的名字看起来一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兄妹。 她翻了很多书,最后才定下了“仙”这个字,她心想自己的女儿将来一定是会像仙女一样,漂亮又聪明,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 “阿英。”李章忽然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是去躺一会儿吧,就在偏殿,只睡一会儿也好。”还是劝她去休息,“你脸色太难看了,让太医给你看看。” 她恍惚了一瞬,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如今除却李章之外,已经没人会叫她的名字了。没有人知道她闺名元英,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名字的由来是她冬季出生,更不会有人知道这是她的母亲给她起的名字。 如若仙仙夭折了,将来在史书上也不会记她的名字,最多剩下的是某帝长女封号长乐这么几个字而已。 而如若她将来能上史书,约莫只剩下一个某帝皇后王氏。 或许是这漫长的夜晚和难耐的头疼让她已经开始胡思乱想。 “依着规矩……仙仙可以葬在皇陵中,与你我一起。”她回头看向了李章,“应当还有墓志——你来写吗?或者让太子来也可以。” 李章沉默了一瞬,道:“这自然由朕亲自来。” “她喜欢漂亮衣服,到时候可以多随葬一些。”她重新看向了自己的女儿,“还有首饰,她上次看到我的凤冠,就爱不释手。” “说这些还早。”李章说道,“说不定等会吃了药,仙仙就好起来了。” “我从前听说过这病症,是好不了的。”她摇了摇头,“不必骗我,也不必为难那些太医了——” 李章沉默了下去,他不知要说什么,只是顺着皇后的目光也看向了床上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微弱到无法察觉的女儿。 “如果仙仙与我一起去元山宫,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皇后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看向了李章,“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 “只是意外,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李章并没有回答皇后的问题。 “如果老四没有往元山宫跑那一趟,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瞒着我,瞒到最后?”皇后似乎也并不想知道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她目光在李章身上逡巡许久,最后落到了远处偏殿门口那些挤挤挨挨站在一起面上全是惶恐神色的太医们身上。 “朕并非冷酷无情连儿女都不眷顾的人。”李章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语气几乎能算得上是平静了,“这意外朕并没有料到,当然了,如若能料到,那也不是意外。”顿了顿,他看向了皇后,“朕知道阿英伤心,但年岁还长久,朕与你将来还能有其他的孩子。” 皇后发出一声讥讽的笑,并没有接着李章的话说下去,她重新去看长乐,觉得眼前似乎有些恍惚,恍惚到她眼前会出现十几年前的情形,眼前的长乐一会儿是太子的样子,一会儿是吴王的样子,她一时心惊一时茫然,最后往后仰倒。 李章愣住,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接住了皇后。 他忽然发现皇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轻飘飘的好像随便用点力气就会碎掉。 江画是半夜被徐嬷嬷叫醒的,事实上她原本也没有睡下太久。 从床上起来,先扫了一眼墙边的更漏,是快到四更,她随手把头发挽在脑后,然后看向了徐嬷嬷,问道:“是长宁宫出了什么事情?” 徐嬷嬷一边急急忙忙地给江画穿衣服,一边快速说着事情:“皇后娘娘晕过去了,现在太医在长宁宫,圣上也在长宁宫。圣上让您去长乐殿下那边照看一二。” 江画愣了一瞬,这显然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于是便也不多问什么,只迅速穿戴收拾好了就往长乐公主住的妙音宫去了。 滂沱大雨的夜晚,灯笼的光芒显得微弱。 徐嬷嬷打着伞跟在轿子外面,每过一道宫门就要把对牌拿出来给守门的内侍查验。 从宣明宫到妙音宫原本不算太远的距离,却因为这样一道一道的宫门隔开,似乎变得遥远极了。 坐在轿子里面,江画听着轿子外面的动静,心里想着的是规矩二字,哪怕这样人命关天的时候,还是要依着规矩办事。 一路这么胡思乱想着到了妙音宫外面,她还没来得及让人进去通传,便见着宫中原本应当伺候在公主身边的宫女内侍满脸泪痕地扑了出来,他们看到江画,似乎就好像看到救命恩人一样,飞快就拉着江画进到了妙音宫中, “淑妃娘娘来了。”为首的是长乐公主身边的白嬷嬷,她是认得江画,并也知道江画很早就在帮皇后处理宫务,故而对江画还有几分亲切,尤其是这样情形下,公主病了皇后也病了,皇帝李章让江画这个淑妃来照应妙音宫,这能说明太多事情了。 “怎么了,是殿下情形不太好吗?”江画看着他们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也没什么心情去听他们来诉苦,便直接问了长乐的情形。 白嬷嬷眼泪如掉线的柱子,语气简直是生生带血泪:“殿下已经不行了……请娘娘帮忙,请圣上和皇后娘娘过来吧!” “怎么会?”江画愣住,只让太医赶紧进去看看情形,要求他尽力勉力医治。 留在妙音宫的太医也并非等闲之辈,他还是第一个看出来长乐公主并非是寻常的病,他断出这是恐水症而不是寻常的皮rou伤,若不是有这个太医断出恐水症,长乐公主也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 这会听着江画说还要勉力医治,这太医倒是直接了起来,他跪在地上抬头看江画,道:“娘娘还是去请圣上和皇后娘娘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倒是也好处理。” “你们都先去照看公主殿下。”江画这时候倒是从容起来,“我自然会让人去请圣上与娘娘,但现在你们就是要先看顾好公主殿下。” 这话听在他们耳中有着不同的意味,面上都多了些灰败,似乎江画刚才这么一句就已经宣布了他们可悲的未来。 不过江画倒是没发现这些,只让人拿着对牌往长宁宫去请皇帝李章和皇后过来。 趁着他们还没来的时候,她进到内殿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长乐公主,心中有些复杂——这真的还只是个小姑娘而已。 两辈子连起来看,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了。 她能想象得到皇后之后会有多伤怀,以皇后的柔软心性,很难说能不能振作起来。 如若能振作起来,或许还能多支撑几年,至少能为之后太子挡一挡风雨。 如若无法振作……那就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重演一遍。 她当然是希望皇后能振作的,更天真一些说,她希望这辈子和上辈子彻底不同,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的重生至少有那么一点点意义。 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闻声转身行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去看究竟是谁过来,就只见了皇帝李章匆忙进到了殿中。 殿中诸人跪了一地。 而李章开始大发雷霆。 他道:“朕走之前,你们不是说公主殿下并无大碍,怎么现在就成这样?是不是你们怠慢了公主?” 殿中没有人敢吭声,所有人都把头抵在地面上。 江画沉默地听着,说来荒谬,她倒是没从李章的话语中听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愤怒——他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伤心和震怒,他的大发雷霆只是一种表态而已。 只是这些与她没有关系,她就只用和这些人一起静静听着李章声泪俱下。 一顿怒火宣泄之后,李章露出身心俱疲的样子,向两旁道:“公主后事就交给礼部去处理吧!” 这意味着身后殊荣——公主虽然年纪小,但应有的规格应有的墓志等物都会一应俱全,并且这也是李章在表示自己现在已经不会继续追究了。 江画已经瞥见了跪在地上的宫人们脸上都露出了一个劫后重生的侥幸神色。? 第46章 诰命、娘娘会生气吗? 长乐公主的事情传去长宁宫,皇后再起不来身。 这丧葬之事既然交给礼部,那便是要办得轰轰烈烈了——不是为别的,就只是要让李章看到他们这些官员事事能办得好。 当然了,御史台也是要上书的,劝谏皇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兴师动众。 李章在朝堂上露出了悲痛颜色,然后痛斥了进谏的御史。 接着便是朝野内外都知道李章因为夭折的公主是如何失态,于是便有人猜测李章是不是会借着长乐公主这事情发作了安国公府。借着又有人反驳,安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这事情终究不能算是什么罪大恶极,李章不至于会因为这事情就小题大做。 种种猜测,从前朝传到后宫,最后还是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已经好几天没能起床,宫中事情都是江画在帮忙打理,这些事情便是贵妃前来侍疾时候随口说了一说,接着便让皇后知道了。 贵妃是来劝皇后的,她道:“娘娘只想太子殿下和吴王殿下,公主虽然去了,但这两位殿下还在呢,娘娘得劝一劝圣上才是,不能为了公主就这么大动干戈。现在外头都在说圣上为了娘娘和公主就要对安国公府发难,且不说安国公府到底是错是对,只想一想安国公府与娘娘的关系,便不应当的呀!” 皇后靠在软靠上,闭着眼睛听着贵妃说话。因为重病缘故,现在她脸上颜色极差,呼吸也十分短促,但神色并没有因为贵妃这番话有什么太大变化,甚至也并没有睁开眼睛去看贵妃一眼。 没能得到回应,贵妃脸上笑容有些尴尬,但还是坚持又道:“这些话妾身原也想着不应当说,只是……” “娘娘既然觉得不应当说,那还是不要说了吧?”一旁江画出去吩咐了事情重新进到殿中来,由远及近听着贵妃这话,索性就直接打断了,“皇后娘娘现在病着,这些话不该说不应说就不要说。” 贵妃看了江画一眼,倒是也没恼火,道:“说起来meimei倒是要真的劝一劝娘娘,你也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安国公府这次委实是什么也没做,娘娘犯不着这时候为了安国公府动怒呢!” “娘娘还是不要cao心这些事情。”江画看了一眼靠在软垫上的皇后,索性上前来请贵妃先出去了,“皇后娘娘应当是要喝药的时候了,贵妃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贵妃笑了一笑,便起了身,道:“辛苦meimei一直在这儿照应。” 江画不欲在这事情上与贵妃有什么过多纠缠,只客气地让人把贵妃送到了门口,然后转身就拿了汤药出来送到了皇后手边。 睁开眼睛,皇后自己拿起药碗把还冒着热气的黑汤汁仰脖喝下,然后沉默地看向了窗户的方向——虽然是夏天,这几日又热得很,但此刻窗户是紧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