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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美人 第39节

    碧蘅院知道顾姨娘死讯的时候,姜府已然传遍,好些丫鬟小厮私下议论,都道姜家霉运来了,先是姜越出事,接着厨房管事出事,紧接着连顾姨娘都死了,个个传的匪夷所思,恨不能说姜家是个蛇鬼窝子,都想立时收拾行囊逃走。

    事实也的确如此,除去做了十几年还有签着死契的奴仆外,有几个年纪小的连夜就跑了。

    姜瑶面如灰土,窝在碧蘅院的床上不肯离开。

    “宝忆,怎么办,姜家要完了,我们该怎么办?”

    大jiejie从来都是精炼有主见的,可今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抖得厉害。

    姜宝忆爬上床,给她敷了条温手帕在额头,随后挨着她侧躺下,小手捧住她的腮,安慰:“大jiejie,我们都会没事的。”

    姜瑶茫然的眼睛聚焦,落在她脸上。

    姜宝忆记得舅舅和周启的嘱咐,不敢轻易将真相往外泄露,遂润了润嗓子,认真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秋天咱们院里开了好多菊花,舅舅从长安买来名贵墨玉花种,开的花朵有jiejie脑袋这么大。”

    她夸张的比划,姜瑶瞪大眼睛:“少哄我了。”

    “真的,舅舅说,要把那朵花摘下来簪到jiejie发髻上。

    我还梦见,冬日里大雪后,就是上元节,大jiejie和舅舅舅母提着灯笼逛花市,咱们姜家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父亲还是被抓了。”

    姜瑶垂着眼皮,有气无力地趴在枕上,“之前周启眼瞎不肯见我,如今父亲出事去求他,他也不肯见我,我有时候都觉得,是他故意使坏,故意陷害咱们姜家...”

    “不会的!”姜宝忆斩钉截铁打断。

    姜瑶皱眉:“你又不是他,你怎知道不是。”

    “周家都是好人,不会做这样阴诡的事。”

    姜瑶不再说话。

    方才有那么一瞬,她想跟宝忆坦白自己和景子墨的事儿,她也同景子墨提过,父亲关在大理寺,能不能让他通融通融,进去见见父亲,可景子墨百般为难,即便被姜瑶指着,也说断不可能。

    父亲如今身上背着人命,案件还在查验时,大理寺卿特意吩咐不允家眷探视。

    可宝忆怎么就能进去?

    姜瑶扭头,对上宝忆明亮的眼睛。

    “你是不是喜欢他?”

    “什么?”姜宝忆拢着里衣。

    姜瑶坐起来,拉过她的手腕握住,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睛,问:“你如果喜欢周启,可以跟我直说,其实我没有那么...”

    “大jiejie,我有婚约了,我日后的夫君是远洲哥哥,你忘了吗?”姜宝忆诧异的看着她。

    姜瑶忽然想起来,鲠在喉咙里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盛夏时分,姜宝忆去了趟叶家。

    叶太医刚好到宫里给贵人把脉,家里只有叶远洲在忙着煎药。

    青灰色瓦罐里咕嘟咕嘟炖着味道浓郁的苦药,只要远远闻了,便觉得好像喝了一大碗似的。

    姜宝忆皱巴着小脸,叶远洲见状,笑:“跟你小时候一般,还是那么不喜欢吃苦药。”

    “远洲哥哥,你又捣鼓什么药呢?”姜宝忆不好意思的低头,拿帕子遮住半张小脸,就连坐下后,身子也尽量往后靠。

    “梳理肝气,平顺心火的。”

    宫里面的贵人大都脾气大,火气旺盛,夏日尤甚,接连诊脉的几位都因苦夏暴躁而生出疾病,症状深浅不一,表征相似。

    叶远洲调制药膳,现下做的便是药引子,之后若哪个贵人有疾,便可在素日饮食中添加药引,慢慢调理着,心火肝火也就能压制缓解。

    今儿义父进宫,为的便是刘太后生病。

    刘家和西北大将军的婚事定下后,刘太后不知怎的,病了一场。

    倒是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刘太后召见meimei刘清秋,两人见面后闹了不痛快,翌日刘太后就病了。

    姜宝忆拿团扇扇风,火苗簌簌燃烧,汤药沸腾后滚出来的苦味更浓。

    不多时,叶远洲熬好药,起身去往后院搁置好。

    折返回来,见她小脸沾了点灰,便把手往衣裳上擦了擦,很是自然伸手给她抹去。

    “另外一副方子还缺药材,宝忆跟我一道儿去药铺看看吧。”

    -完-

    第33章

    ◎姜宝忆又睡不好了◎

    事情就出在两人选药材时, 旁边忽然站着个卜算的道人。

    叶远洲躬身低头正在捡拾竹篓里的黄连,宝忆跟着捏起一小块,闻了闻忙挪开小脸:“远洲哥哥, 咱们挑了四五家药铺了,你在这家待得时辰最久,他们的黄连最好吗?”

    叶远洲笑, 举着手里的解释:“宝忆meimei你看, 此黄连根条肥壮, 质地坚实, rou色红黄, 应是蜀地鸡爪连,在京城, 鲜少有这个成色的好黄连。”

    姜宝忆似懂非懂,见叶远洲吩咐掌柜的去包药, 随后两人站在廊下有说有笑。

    夏日时候,天过分清朗, 日头便格外毒辣,叶远洲虽清隽,可到底身形高,将宝忆护在身前, 挡去热腾腾的照晒。

    姜宝忆扭头, 忽听一声尖锐的箭矢声,目光一紧,却是迎面一道寒光逼近, 她来不及开口, 把叶远洲往身前一拉, 箭矢擦着叶远洲的左腰嗖的一声钉进廊柱中。

    箭尾震动, 而叶远洲的衣裳立时透出鲜血。

    “远洲哥哥,你怎么样?”

    姜宝忆小脸苍白,她不知道叶远洲伤势如何,可是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吓得不轻,就在此时,又有一道箭矢破空而来。

    即将钉到姜宝忆时,忽然被半空扔出的一粒石子隔开,硬生生钻进廊下灯笼里。

    两人趴在地上。

    姜宝忆也顾不得狼狈与否,把手按到叶远洲头上,小声道:“别动,别叫坏人看见。”

    叶远洲血流的多,伤的却不严重,得亏宝忆拉他一把,若非偏开那寸,箭矢恐会穿胸而过。

    叶远洲指了指药铺内,两人便相继匍匐着爬进去,掌柜的和店小二早就躲到柜台下,因为方才的乱子,街上人也四处奔走,顷刻间鸦雀无声。

    两人在药铺里躲了半个时辰,期间听到外面几声脆响,后来便再无动静。

    透过门缝,能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身上都背着弩/箭,死状统一,皆被人用利刃抹了脖子。

    叶远洲将她送回姜家,这才离开。

    余嬷嬷和翠喜听说了日间的事,直发冷汗。

    余嬷嬷去烧了纸,念叨阿弥陀佛,小姐保佑。

    翠喜则给她煮了安神汤,服侍她喝下后,忍不住问:“姑娘,是不是姜家得罪谁了,怎么三番五次出事?

    你可看清谁要害你,还有是谁出手帮忙的?”

    姜宝忆脑子里闷闷的,有个猜测,却又不敢说出口,只好借口困倦,把脑袋埋进薄衾中,假寐过去。

    待屋里没人后,她又从里面露出头来,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帐顶。

    叶远洲只是个大夫,救人治病,从不会惹上什么祸事,而今日他同自己一道出门买药,竟险些被人射死,那箭羽恐怕不是想射叶远洲,而是对准的她。

    姜宝忆长长叹了口气,翻来覆去抱着薄衾难以平静。

    她露了财,便叫人都盯上了,而往后自己又要嫁给叶远洲做妻子,那他岂不是要跟着遭殃,一辈子不得安生?

    姜宝忆忽的坐起来,心烦意乱的趴在楹窗边,手指掰着小几上搁的莲子,慢慢吞了颗,咀嚼品味,莲心的苦涩让她舌头陡然一缩,她拂开薄衾,趿鞋下床。

    不安和恐惧,不仅仅是对自己,更是对叶远洲。

    西北大将军府

    陈旌摩挲着被沿,若有似无瞟了眼坐在书案前的周启,不动声色道:“我救那小姑娘已经是格外好心,难道还要顺手搭救她相好一把?”

    周启瞥来一记冷光。

    陈旌淡笑,不以为意:“你看我作甚,再看我我也是这句话,若真喜欢,便该早早出手,何必等到她跟人有了婚约,兀自沉郁。”

    “二哥,即便不是为我,当中目睹有人行凶你也不会置之不理。”

    周启不满的是,陈旌故意对射向叶远洲那一箭视若罔闻,他知道陈旌缘何如此,更知道他那般做实则违背良心。

    叶远洲死了,他跟宝忆的婚约便能自然解除。

    然后他周启就能趁虚而入。

    陈旌冷笑:“别高看我。”

    有人按捺不住动手,想要了结叶远洲,无非为了姜宝忆背后的钱财。

    叶远洲一死,刘太后便可以再下一道旨意,重新赐婚吴家。

    江南的吴旻近日进的京,首先就携带重礼拜访了刘相府,名义上是为刘清秋的大婚送上贺礼,暗地里却在谋划自己娶妻一事。

    “二哥,你可有把握在不惊动刘相的前提下,调动军队入京畿。”

    “九月初九,因我大婚后要折返西北,故而有两千精兵会提前布防在京中,此事刘相知晓。另外我不动扬州城驻兵,事先安排的军队车马武器都秘密潜藏在京郊各处,待起势信号发出,城内会有人接应打开四下城门,京郊军队攻进城里,好来一出瓮中捉鳖。”

    许昶死之后,兵部虽然落在刘相门生手里,可常年跟随许昶的旧部却是面和心不和,各有忧虑,故而表面上对新尚书毕恭毕敬,实则各怀鬼胎,常常拖延不服管教,借口托辞不胜枚举。

    周启点头,叩在桌上的手微微一顿,“外面的事情交给二哥,我便全心筹谋帮扶宫内幼帝,待兄长大婚,想来刘太后会对幼帝动手。”

    “好。”

    ...

    夜里下起雨来,周启半晌没睡,坐在案前执卷读书,因眼盲,他暂时休假在家,大理寺一应事务交由景子墨等人协理。

    昨日两人来过,说到几桩陈年旧案,还道最近离奇,频频多雨却也能引发火灾,这两日的潜火队忙的不消停,三天两头得去灭火,倒也没有人员伤亡,只是几处旧宅每到夜里就窜出火焰。

    官府派人去查探过,未曾发现人为动手动的痕迹。

    故而坊间百姓传,约莫是鬼火。

    周启自然不信的,然翻了半晌书籍,他忽然坐直身子,脑中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若当真没有外人动手,又逢阴雨天,那火势到底是如何燃烧起来的呢?

    姜宝忆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没用几口粥米就出门去。走前去春晖堂请安,发现舅母还躺在床上无精打采,搁置在小案的燕窝早就凉透了,大jiejie朝她摆摆手,示意不用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