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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纨绔篡位后 第134节

    他们刑部的人,最能观察细微之处,也惯会察言观色。郑祥吉脸色照样铁青,额角的青筋却动了动。

    到底是共事过这么久的人,他立马明白了黎云书的意思。

    黎云书挪开视线,又问姜鸿轩,“如何?”

    姜鸿轩捏紧桌角边缘,“把信给我。”

    她没有写别的内容。

    只是在信中,把“卸她一根指头”,写成了“卸了她一条胳膊”。

    姜鸿轩沉默了很久。

    黎云书置身在血气之中,无喜无悲。

    “怎么了二殿下?觉得我做的不妥?”

    姜鸿轩声音渐冷,“你为何这么写?”

    “卸一根指头,也太没有威胁了,他怎可能为此交出江陵城?”她从容应对,“您既然觉得他在意我,觉得用我可以拴住他,赌注就要下得大一点。”

    太反常了。

    他本想是用李谦把黎云书调回来,再用黎云书威胁沈清容。

    原以为按黎云书的性子,定不会这么轻易地松口,怎么......

    姜鸿轩的指尖在纸页上掐了许久,忽冷笑一声,将这页纸揉成团。

    “我明白了。这赌注是得下得大一点,再加上你恩师的性命如何?”

    “......”

    黎云书的脸色霎时变了。

    第106章 .斡旋天地会记得,山川会记得,苍生会……

    先帝的心腹,只留了李谦一人。

    他知道前朝的许多事情,知道天锋军的秘密,知道该怎么对敌蛮人。李谦比她聪明,只要救出李谦,沈清容的僵局就能解。

    李谦绝不能死。

    而她既是棋盘上的“死棋”,唯一的目的,是保住李谦的性命。

    她不求苟活,只希望在最后一段时日中,多做一点事情。

    刑房内空气冷寂,姜鸿轩始终带着那顶帷帽。黎云书看不见他的神色,亦分辨不清他的意思。

    她又看了郑祥吉一眼。

    郑祥吉微不可查地对她点了点头。

    黎云书便故作从容地一笑,“好啊。”

    她就着纸笔,迅疾落墨。等姜鸿轩看完信,问:“能让我走了吗?”

    那信完美符合姜鸿轩预期。

    姜鸿轩更加沉默。

    “带下去。”他觉得黎云书的顺从十分可疑,但想不出缘由,只将信折起收好,“没我的特许,任何人不得同她接触,连送饭的也是——给我好好看着她。”

    他斩断了黎云书所有与外界的联络。

    没过几日,牢中来了一个不一样的人,“都下去吧。”

    黎云书原本闭眼靠在墙边,闻声缓缓站起。

    “昭妃娘娘。”她仪态从容,仿佛手足都未被镣铐拴住,“别来无恙。”

    昭妃气度依然华贵。二人一个位居云端,一个跌落泥潭,可她看向黎云书时,目中未带鄙夷与不屑,难得保持了与当年如初一辙的尊敬。

    黎云书的身份不一般,牢狱也更落魄了些。镣铐的另一端拴在墙上,她能活动的范围极窄,手腕亦被勒出红痕。

    昭妃扫了她一眼,“给黎大人解开。”

    “可是娘娘......”

    “解开。”

    狱卒们领了姜鸿轩的命令,本不该放昭妃进来。

    但这人是姜鸿轩生母,亦是姜鸿轩最为敬重和爱戴的人。她固执地而来,他们拦不住;她吩咐人解开镣铐,他们有犹疑,却不敢迟疑。

    手上重量卸去的一瞬间,黎云书隔着狱中尘灰,认真道:“多谢。”

    昭妃遣散了所有人,牢中陷入沉寂。

    良久后,昭妃问:“你为何回来?”

    “恩师在此,不可不回。”

    “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黎云书平静地看着她,“对。”

    不用说也知道,这原因绝对不是帮姜鸿轩,而是要害了他。

    昭妃暗中攥紧衣袖,“郑大人说你有话要同我讲,我知道你是让我帮你。我不能眼看着你毁了轩儿的基业,更不可能把你从这里救出去。你还有什么遗愿,现在就说吧。”

    “放我恩师一条生路。”她郑重道,“你们提防我,我没有怨言,但请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气氛冷寂。

    黎云书表面看着从容,手却一直攥着,生怕她看出端倪。

    所幸,昭妃答应了。

    狱卒关上铁门之后,黎云书察觉昭妃还在栏杆外驻足。

    她见昭妃长叹一声,将要离开。就在那一瞬间,黎云书忽道:“孟jiejie。”

    昭妃一下子顿住了。

    她骤睁双眼,像是直视着多年前的一场噩梦,紧盯黎云书,“你叫我什么?”

    黎云书淡笑,“您当年是名闻天下的第一才女孟棠吟,对吗?”

    昭妃眼底的寒光逐渐淡去,神色复杂,现出几分苍凉。

    “你居然还记得。”

    她身为昭妃已近三十年。

    而三十年前,她是吏部主事之女孟棠吟,是整个大邺最明媚的女子,是众人口中最有可能成为大邺第一位女官的人。

    却因家族利益,一纸赐婚,嫁给了鸿熹帝。

    事到如今......

    没人知道她经受了什么。

    没人相信她曾用策论惊艳了整个京城,却屡屡不得科考。

    也没人明白,她这一生是如何隔绝在了宫墙之中,如何在这用胭脂香粉涂抹的牢狱中异变、枯死。

    他们只知道,她是鸿熹帝的昭妃,是姜鸿轩的生母,是如今“地位”最高的女子。

    他们忘了,她曾经叫孟棠吟。

    孟棠吟缓步走到黎云书身前。

    黎云书的表现很平静,像是在同一个亲友叙旧,“我时间不多,就不叙旧了。我家中书柜第三格有几卷书册,摘录了《大邺律典》中所有谮害女子的不平等条例。您好容易坐上如今位置,记得替我继续走下去。”

    “......”

    孟棠吟没有说话。

    她看向黎云书的神色极端复杂,而黎云书只是淡淡地回望。不忌讳死生,只在意她们曾经共同努力过的事情。

    黎云书见她不应,试探道:“孟jiejie可是要我亲自把书册翻找出来?”

    “......不必。”

    孟棠吟喃喃一声,仓皇离开。

    数日后,李谦被恩释的消息传来。

    而同时,姜鸿轩逼黎云书写的威胁信到了江陵。

    沈清容看也没看就斩了送信之人,顺手把姜鸿轩的信烧掉。

    得知消息后,姜鸿轩几乎要把她脖子掐断。

    “我手里不喜欢留废物。”

    黎云书睥睨着他,甚是冷淡地勾了下唇,“那你杀了我吧。”

    那手更紧了,“你以为我不敢?”

    她笑得愈发厉害,似是天神在怜悯着目空自大的凡人,毫不畏惧。

    就在姜鸿轩加大手上力度时,牢狱外传来冷呵,“住手!”

    是昭妃。

    姜鸿轩手背隐现青筋,到底将黎云书放了下来。

    “母妃,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你不会帮她,但没允许过你害她性命。”

    待人散尽后,昭妃道:“你列出来的条例,我都看了。你有什么想法?”

    她以为黎云书会以此为条件,谋求保命,抑或提别的要求。

    可黎云书认真道:“《刑案则例》我只批阅了一半,《洗冤录》中还有些案例值得推敲。我只知晓刑部的资料,但除了这几本,《礼制》中亦有不合理之处。我就剩这么写时日了,还劳烦孟jiejie替我寻来,能找一点是一点。”

    孟棠吟呼吸渐渐滞住。

    “你怕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