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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的纨绔篡位后 第110节

    季瑞贿赂梁贤时出手极其阔绰,一看便知钱财来路不一般。身为兵部尚书,他能贪污的只有军饷,而这恰是大罪。

    于是在休沐日时,黎云书换作兵服,买通小卒,潜进营中。

    她去南疆时,不少京军都跟着她出生入死过,对她熟悉,也没有太刁难。

    江南平定后,当年的同窗舒愈因功升职,随太子来到京军之中。

    黎云书找到舒愈时,他正与一众人在营前喝酒。

    舒愈见到是她,急匆匆地爬起,将她引去营帐之后,“师姐,你来做什么?”

    黎云书将问题融进了寒暄之中,“来了京城,你过得怎样?”

    “还能怎样?”舒愈压低声,眼中闪过庆幸,“师姐,你别看我们十五人睡一顶帐篷,吃得也不咋样,但好歹有地方吃饭、有地方睡觉,还不用打仗。”

    “不用打仗?”

    瞧见黎云书脸色微沉,他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忙道:“师姐,我不是说自己贪生怕死,但是......哎,能活着干什么要送死呢,平平安安的多好。”

    “那你一个月,能拿多少补贴?”

    舒愈捏着手指一算,“......六七枚铜板?”

    ——按大邺的规定,即便是小兵,每月的补贴也不能少于一两银钱。

    只给一半的补贴?

    “师姐,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舒愈踢着脚下的石子,嘟囔着,“我们总长说了,扣我们铜板交给上面,就不会让我们去做太累或者太危险的活计......我们营里面还有好多人争抢着多交些铜板上去呢,我交得算少了。”

    她有意再好好问询一番时,忽有一队巡查的人过来,“这是干什么呢?还不去练功?”

    黎云书生怕事情闹大了会引得季瑞警觉,只好先行离开。

    等那群人走后,黎云书又去问了当时随从前往南疆的兵士。

    按理来说,这些兵士出远征,朝廷是要给补偿的。

    可她问过之后,才知那补偿聊胜于无。

    这些军饷都归给谁了?

    次日她来刑部衙门,瞧见崔文景,灵光一现,“员外,您在朝中这么多年,可有与户部交好的人?”

    她这话问得太直白,崔员外一愣,“你想做什么?”

    “只是觉得自己资历尚浅,想要多结交些好友罢了。”

    ——她没有告诉崔文景,联系户部,是想去查账。

    户部掌大邺财政收支,兵部的军饷,也是户部按照人头分发。倘或户部给了足够的钱,到卫兵手中的钱却不够,那她就有理由指控兵部。

    然而黎云书才刚到户部,就听户部人笑道:“黎大人,吏部审核政绩需要名册,明日必须提交,我们恐怕只能借您一晚上。”

    她不敢耽搁,拿到名册后立马回了刑部。

    户部手中只有军饷的拨款数量,后附兵部募兵人数。黎云书本以为顺藤摸瓜能查到什么,一算,到每个卫兵手上的银钱,竟真的只有五百铜板。

    这就更奇怪了。

    每个卫兵的补贴至少为一两银钱,早就是明文规定了。户部兵部做些手脚她尚可理解,这么直白地交上去,不是摆明了想让自己被查到吗?

    何况按舒愈的说法,六七枚铜板,也是他们甘愿贿赂长官后剩下的。

    而非上面直接分发的。

    窗外明月高悬。已近深夜,刑部衙门中没有多少人走动,她思量之后,立马提笔,将名册抄录了下来。

    次日她挑了几页交给舒愈,“劳烦你看看,这名单上的人,可否都在军营中?”

    黎云书发觉人数太多,怀疑户部在谎报参军卫卒的数量,从中牟利。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三日后再去,舒愈已经查出来了。

    “师姐,确实有,还不少。”他指着自己圈出来的名字,圆圈竟满满当当占了半页纸张,“这些人,我问过我的兄弟,他们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她心里的猜测落了实。

    次日上朝,黎云书将缘由摆出,上奏质问户部冒充募兵人数,以及兵部降低卫兵补贴一事。

    本是胜券在握,谁知户部侍郎出列反驳道:“黎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谁说户部虚造募兵人数了?”

    “我亲自去军营中调查,那名册上有多半的名姓,卫兵毫不知情。”她有理有据地辩争,“何况京军十五万人,那名册上的名字却近三十万,这不是虚造,是什么?”

    此话一出,季瑞笑了。

    “启禀圣上,臣不知刑部何故干涉兵部,但黎大人的调查似乎还不清楚啊。”他的眼角笑出皱纹,神色泰然自若,“这多余的人,确实不是卫兵。”

    “但他们,都是战死卫兵的家眷。”

    “......”

    未料到会有这一层转变,黎云书缄默,听季瑞装模作样地忧愁道:“大邺近来战端频繁,不少手足战死沙场。他们英勇赴死,余下的家眷,兵部怎好坐视不管?”

    “至于户部为何只分发一半的银钱,圣上,这也是世殊时异啊。”户部侍郎闻言,也赶紧开口,“《兵制》制定之时,国库充备,为了鼓励更多百姓参军,才给出补贴一两的规定。可战局大大折磨了百姓,户部为百姓考虑,不能将赋税提高太多,倘或真的照每个兵士补贴一两来算,其余的开支都要大受影响啊!”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表面上诉苦水,实则是把球又踢给了她。

    ——若她说人数是虚报,兵部便以她的话为由头,将原本补贴给家眷的钱财砍除。

    ——若她说户部不给钱,户部便借此提高赋税,再大张旗鼓说是她的原因。

    ——这样,兵部和户部没准能捞更多的钱,她却成了危害百姓的罪魁祸首。

    “那南征的京军呢?为何没有收到补贴?”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按照规定,他们的钱财不会少。”

    “我记得,黎员外也是曾经进过行伍的人,那你应当知道钱庄吧?”季瑞话里含笑,“这些补贴数额太多,兵部寄存在钱庄中,再由他们的家人收取。若是黎员外调查出哪个兵卒没有收到,可一定要和兵部反应,好及时弥补。可千万别让战士们寒了心。”

    不错,她确实在行伍中呆过。

    所以她也知道季瑞的意思——一旦她透露出是从谁那里得到的消息,兵部免不了用些方法,逼得卫兵们再不敢说这样的话。

    虽不及刑部一百零八种酷刑,但兵部人皆是习武出身,受刑的话不见得比刑部好受。

    季瑞这么一说,户部侍郎又站了出来,“昨日黎员外来索要名册时,户部没考虑到黎员外索要的是南征补贴。让黎员外误会了。那补贴在另一本名册里,黎员外想查的话,等吏部核实完,户部愿意提供。”

    “行了。”鸿熹帝大概听得烦了,皱眉摆手,“就按照现在的情况继续。百姓和遗孀,朕是不会坐视不管的。黎员外下次进言时慎重些。”

    “......是。”

    退朝之后,季瑞故意走在她身旁,重重一叹,“黎员外年纪轻轻,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克儿折在你手上,是因他自己优柔寡断。但我不是他。”

    见她脸色低沉,季瑞得意一哂,“难为你替太子殿下当这把刀,只是时机不太对啊。”

    他到现在还以为,黎云书今日的进言,是受了太子旨意。

    也因此,季瑞不以为意,举止猖狂,还有意尾随在太子身后——即便太子神色未变,压根不想看他一眼。

    黎云书瞧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

    全然没料到今日的局面。

    也是,这些人混了官场多少年,若真的想贪,岂会没有帮手?岂会没有后路?

    她说了这番话,只怕兵部和户部会加强警惕,对军饷的管控。再从军饷入手,很难。

    黎云书沉默着走了许久,崔员外在旁边劝她:“云书,你何时去查的兵部?我没想到你问户部竟是为了这个......唉,早该劝劝你的。”

    在他说话的同时,面前又传来阵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户部侍郎不知何时与季瑞并肩而行,言谈甚欢。

    “户部侍郎......”她呢喃着,“是叫,严闻海来着?”

    朝堂上相互庇护,下朝后形影不离......他同季瑞的关系,似乎很好啊?

    第87章 .交锋(二)从严家入手

    早朝之后,户部和兵部都不约而同加强了戒备。

    户部不再将任何的名册外借给她,而兵部更是下了封锁命令,原本和她关系好的卫兵都不敢放她进去,纵使她同舒愈通信,也会被半路截掉。

    这样下去不行。

    幸而,她那晚上奋笔疾书,将户部募兵的名册抄录了一份。

    她让刑部的手下按照舒愈圈起来的名字去了解情况,果然大多数都是遗孀。由着黎云书的吩咐,手下们查了他们的生活近况,发现所谓的抚恤并没有交到遗孀手中。

    这种现象已经持续很久了。

    有些人愤愤不平,有些人因为失去了顶梁柱,一人背负不来父母子女,干脆自缢而亡。

    听闻他们是朝廷来的人,大家群情激昂。

    “你们来问这个,是要把抚恤给我们吗?”

    “朝廷说话不算话!当年若非为了这点钱,夫君也不会上战场啊!”

    “他们以为我们是兵部来的人,缠了好久,还声称要聚众问个明白。”前来汇报的手下如是说。

    “你们的行径没有暴露吧?”

    得了手下答应后,黎云书从俸禄中分出些银钱,“先去安抚一下他们,说我会帮他们讨回公道。如果有愿意作证的人,趁机联系一下,注意保护好他们。”

    由着早朝的事情,她没再敢轻举妄动。把证人安排好后,调查起了季瑞和严闻海。

    官员的档案名录,都由都察院负责。

    都察院与刑部、大理寺并称三法司,黎云书虽然不擅长人情世故,但都察院她还是熟悉的。

    她寻到都察院御史,说明来由后,御史道:“这些官员的资料只对都察院的人开放,你若想看,需要长官出示调查缘由。”

    她的长官,是郑祥吉。

    黎云书升官后,郑祥吉还是她上司。因着李善识事件,两人有很长时间没再说过话,气氛比较冷淡。连郑祥吉派遣任务,都是他交由下官委任。

    她寻到人时,郑祥吉正在审问犯人。

    瞥见黎云书前来,他将长鞭抛给狱吏,“给黎员外搬张椅子,沏一杯茶。”

    有外人在,黎云书不好开口,随他一起淡然饮茶,态度和初来刑房时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