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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输了,是他着了魔,是他离不开景瑜。他的梦里全是景瑜的模样。 什么为景瑜不值,什么补偿,全都是借口。他只是早已习惯了景瑜的存在,习惯到忘记了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景瑜看出他态度不对劲,总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干脆快刀斩乱麻道:“陆北津,你知不知道,化神需要渡天劫。而我的天劫是一道情劫。” 陆北津看见他姣好的唇在动,听得到每一个字,却不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怔怔地看着景瑜继续。 “所以我当初可能并不是真的爱你,只是为了渡情劫而骗了自己,也骗了天道罢了。” 景瑜说得轻描淡写,那些事情已经在他心底留不下痕迹。 可陆北津的耳边,却宛如炸雷响过,在本就满目疮痍的心上,刺下了通透的一刀。 第56章 重陈(六) 一种诡异的嫉妒在陆北津心底扎了根。 他嫉妒此刻之前的他。自以为一无所有, 却顽固地相信着景瑜对他的爱意。就算现在没有那么浓了,他也曾经偏执地相信着,景瑜心底一定是在乎他的。景瑜恨他, 但因爱才会生恨。 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人轻描淡写地揭下, 放在足尖下碾了碾,就好像一切本该如此。 这一场因为自欺欺人而存在,由肆意的糟践开始,最终一地鸡毛的“爱情”大戏, 终于在此刻落幕了。 陆北津的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硬生生将那百余年的岁月剖出,在蛮荒的魔气中灰飞烟灭。 他好似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偏偏如此——被如此毫不留情地取走了胸中最珍视的爱恨,那心脏还喜悦地跳着, 因为景瑜的一点靠近。 陆北津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如今将这些告诉我, 你想做什么呢……” 景瑜心跳得有些激烈。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与陆北津切割,可他错了。男人痛苦的泪痕像是划在他心上, guntang与冰冷交加, 构成一种复杂而痛快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失控,想要说得更清楚些, 让陆北津更加痛苦。他经历了那么多,报复陆北津一辈子也不为过。 景瑜眼中划过一丝自嘲的笑意, 轻声道:“事已至此, 你我早已伤痕累累。我损失化身与那一世的寿命, 而你化身为魔, 遍体鳞伤……若是把账算下去, 就没完没了了。” 他最终还是放了陆北津一马, 没有顺遂心意,继续在他的伤口之中翻搅,只是想快些解决:“一别两宽吧。若是你仍无法接受魔体,清幽谷也可以帮你逆转经脉……只是过程有些痛苦。” 陆北津听不清他后面的言语,只记住了一别两宽。 轻飘飘的言语带来极端的痛苦,陆北津熬红了眼眶,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瑜说的没错啊,自己该感谢他的仁慈。但凡景瑜脾气再差一点,自己那般纠缠,早就被清幽谷联手剿杀了,甚至不用脏了他的手。 他痛苦,可痛苦得无理取闹。 他想起水悦台的长阶。他好像被扒光了衣裳,跪在第一阶石阶上,深深俯首,额头贴在地面上。 要多少叩首,才能见景瑜一面。景瑜本是这般远离烟火的人物,却只是为了渡情劫,便心甘情愿被他糟践,在他身边滚了一圈污浊。景瑜能离开他,是最美好的结局。他又有什么资格,一次次开口,妄图将人留下。 一切都已经诉说清楚,景瑜的话虽仁慈,却是最后通牒。他若再不放手,天理难容。 陆北津成名已久,从来波澜不惊,此时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压不住心底的空落,失魂落魄地道:“那便一笔勾销吧。至于魔体,是我心魔深重,咎由自取,算不到你头上。” 他忍得难受,种种神色落入景瑜眼中。 也算是解决了,留着最后的体面。景瑜轻轻颔首:“你如今需要玉冕吊命,还需与我共处一些时日。如果你想立即走,我也可以赠你旁的法器,只是恢复得要苦些慢些。” 他娓娓道来,将后续的事都想好了,选择全摆在陆北津面前。 可他越是精心,陆北津越是相形见绌,越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提出什么……可心底到底不甘。不记挂那些年的相处,景瑜的本性,也是他最愿相好的类型。 越想越伤身,一口腥苦涌到喉头,被陆北津生生咽下。他狠狠阖上双眼,涩声道:“我不想走。”他不敢去看景瑜的脸色,生怕从中看出厌恶与嫌弃,逃避般道:“让我静静。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景瑜离开了,贴心地为陆北津关上了门。 殿宇里有干涸的水潭,景瑜灌上了灵泉,每日进去泡一会儿,维持自己与道则的联系。也算沐浴了。 景瑜穿着雪白的单衣,坐在温热的灵泉中,后脑贴着石头,微微抬手撩起长发,便扬落了一串水珠。 阖眸时,他想到了陆北津方才的模样。从前心念着陆北津,觉着陆北津厌恶他时,便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下陆北津的身姿。连脸也不敢肖想,相处时更是时时垂着头,不敢惹怒了男人。 现在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想,随心所欲地打量了。 不知过了多久,陆北津在外面敲了门。 景瑜心道稀奇,抬眸道:“进来吧。” 景瑜心底觉得没必要在陆北津面前矫情,便没换衣裳,中衣与湿淋淋的发丝缠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身形,在升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