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灼生春 第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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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沈灼惊讶望着慕湛,郑老头不是一直针对父亲吗?怎么会有郑家愿意跟慕家联姻? 慕湛说:“郑家又不是郑中书的一言堂。郑氏三房送了一个女儿入宫,生了皇长子,都没得到半分好处,他们怎么甘心?” 沈灼笑道:“是说给小八吗?你跟父亲决定就好,跟我说做什么?” 慕湛握起她的手说:“你是长嫂,当然要听你的话。”他母亲早逝,祖母已经不管事,家里能做主的女主人只有夭夭。 沈灼道:“我都没意见,我只管飞龙和元吉。”沈灼暗想,就算飞龙、元吉,她也不会多管,只要儿子喜欢,她都爱。 慕湛笑了笑:“那先给你找两个儿媳妇你喜不喜欢?” 沈灼惊讶望着慕湛:“谁?” 慕湛说:“陆远的孙女和慕容家的孩子。” 沈灼想了想问:“一个定给飞龙、一个给元吉?” 慕湛含笑道:“是。” 沈灼无语道:“是不是太早了。”飞龙就不提了,好歹是大娃娃了,可元吉还没断奶啊。对两个未来儿媳人选,沈灼倒是没反对,一个汉族世家女、一个鲜卑世家女,幸好自己有两个儿子,不然都不够娶。 慕湛说:“所以只是想口头约定,并不是马上定下。”慕湛顿了顿说:“陆远赔了一个长孙女,总要给他一些好处。” 沈灼无言以对,不过京城数得上号的世家,也就那么几家,陆家是她能接受的,“等回头我们入京了,就让几个孩子多处处吧。” 沈灼也不指望自己孩子能自由恋爱,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她就想几个孩子能培养出几分青梅竹马的情谊,日后也不至于相敬如冰。 慕湛轻顺她长发:“快了。”要收网了。 第204章 收网(二) 永平帝之死 延光二年七月, 哀帝驾崩,驾崩前立河间王为皇太弟,次年一月改元永平, 这年号寄托了新帝最大的期待,他临危受命, 不得已登基,登基之后他只有一个心愿, 就是希望这天下太太平平的,大梁皇室太太平平的。 只可惜天意总是跟人心愿反着来的,新帝希望万世太平,可这天下却纷争不断。自哀帝驾崩、朱家谋反后, 天下各地节度使纷纷各自为政, 虽没有自立为王, 但境内官员也不再由朝廷指派,甚至连收缴来的税收都不再送入中央。大家都在冷眼旁观, 想看着朱家的下场。 而被逼得第一个造反的朱荣此时却犹如困兽,他当初是被朱贵妃的刺杀逼得不得不举兵造反, 他对自己实力也深具信心, 自认哪怕朝廷出动禁军精锐, 自己也有一敌之力。 起初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朝廷甚至都没派出禁军精锐, 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派来的军队打回去了,可朝廷的军队败了,但前来围剿他的人多了。 许多人打着剿灭反贼的旗号想要抢他的家业,甚至他驻守地的外族也趁着他四面受敌时趁虚而入。朱荣虽武勇过人,可他也只是武勇罢了,没有半点政治素养, 遇到这种事,他凶性一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同来犯的敌人硬杠上了。 朱家不过发家十多年,能有多少底蕴?哪里禁得住这等车轮战?不过短短半年功夫,朱家就内忧外患四起,朱荣没有退路,可他身边属下却不甘心随他等死。 朱家靠着流匪起家,得力属下也大多是流匪,这流匪懂什么忠孝廉耻?眼见朱家要翻船了,干脆联手将朱家父子和女眷都杀了,只有朱修远一人在朱荣拼死护卫下逃走。 一个声势赫赫的朱家、之前甚至能跟皇帝对着干的人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朱家是覆灭了,可朝廷的威望却再次降到底了,朱家覆灭靠的可不是朝廷军队镇压,而是地方势力。 这时郑中书提议要大肆封赏剿灭朱家的“义”军,这所谓的“义”军也是流匪,其中不少将领甚至是朱荣以前的属下,就是他们背主,朱家才会败得那么快。 对这样的“义”军,沈清、陆远不屑一顾,他们虽都算弄权的政客,可心里到底还留着几分风骨,自然看不上这些寡廉鲜耻的人,但郑中书却一力促成这件事。 郑中书看得很清楚,乱世之中家族想要安身立命,军队必不可少。郑家也有家丁,可家丁能有多少人?哪里比得上那些打过仗、见过血的兵丁? 沈家、陆家仗着有镇北王府,对这些兵卒不屑一顾,他们却不想别人有不如自己有,郑家难得有一飞冲天的机会,郑中书一心只想抓住。郑中书这会还不知道,自家后院都起火了,他的三侄子已经偷偷跟镇北王联姻了。 郑皇后这会被新帝荣养在宫中,她听从哀帝的吩咐,将庶子女都接到了身边抚养。宫里虽又有了新皇后,可陆皇后才十四岁,入宫不久,也无子嗣傍身,自然以郑太后和郑皇后为尊。 郑皇后想要跟家人见面说话也没什么顾忌,郑皇后是在meimei跟慕八成亲后才知道这门亲事,她虽不懂朝政,可也知道她伯祖父跟镇北王不对付,父亲这样不是跟伯祖父决裂了吗? “你爹说你伯祖父志大才疏,一心奢求不该求的东西,迟早拖累整个家族,我们不能被他带累了。”郑皇后的母亲说,她怜惜地望着女儿,恨恨道:“若不是那老东西,你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她闺女还不到二十就已成寡妇。这别家的寡妇还能改嫁,可她闺女是皇后,自古就没有皇后改嫁的,郑皇后的母亲想想就心疼闺女。 她当初就不想女儿入宫,奈何家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疼爱的长女入宫,看着她当寡妇,孤居深宫,她心如刀割,女儿已经够苦了,她不能让女儿更苦了。 “可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着。”郑皇后蹙眉道:“现在家里还是要听伯祖父的。” 郑母不在乎地说:“你不用担心的,大不了我们就往北庭一走,那老东西还能追到北庭来?” 郑皇后被母亲逗笑了,她笑着微微颔首:“离开京城也好。”京城现在是个泥潭,将来迟早要变成虎xue,爹娘弟妹离开也好,至少自己不用担心他们安全了。 郑家三房跟镇北王府结亲的事,没能瞒住多久,郑中书知道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叫来侄子就是一顿好骂!奈何郑三就好像一块石头,任伯父怎么骂,他都不还嘴,但伯父让他闺女跟慕八离婚,他又坚决不肯。 郑中书被侄子气得差点晕厥,但侄子怎么说也是郑皇后的父亲,他还是要脸面的,不想让外人看笑话,只能命令侄子淡化这门亲事。郑三本也无意大肆宣扬,因此这件事也只有几个有心人知道。 永平帝登基后,他倒是还想重用深受大哥信任的沈清,奈何郑中书过分强势,沈清又摆出一副心灰意冷,一心感怀哀帝的模样,这朝中的大权就渐渐落在郑中书手中。 哀帝登基前是太子,自小受的是储君教育,还知道如何处理朝政,而永平帝只是皇子,他又是哀帝同母的弟弟,跟哥哥感情很好,也从来没想过要跟大哥抢太子之位。 他从小喜好华服美食,打定主意要靠大哥一辈子,哪里想到有一天大哥会死?这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塌,想着大哥如此英明神武都没法搞定朝政,他这种吃喝玩乐的还有什么指望? 是故他一登基就躺平了,也不管朝政,每天就沉浸在吃喝玩乐中不可自拔。陆皇后是世家女,她也知道皇宫是个深渊,但为了家族她还是嫁进来了。 入宫之后,她也不指望新帝能如何英明神武,可他怎么说也是哀帝的胞弟,他起码要像哀帝吧?偏偏他连哀帝一成都没有,陆皇后也是年轻的小女郎,如何能喜欢这样的人? 帝后的感情就这么迅速降温,而郑太后虽性情慈和,可再慈和她也是皇帝的母亲,如何愿意看到儿媳嫌弃自己儿子?陆皇后在宫中的日子rou眼可见地难过起来。 王氏每次入宫看到一次比一次消瘦的孙女,回家总是放声大哭,自责自己当初太挑剔,哪怕随便嫁个寒门,也比入宫好。 陆远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恼怒,陆皇后是自己的嫡长孙女,如果不入宫,凭借自家身份,孙女什么样的嫁不得?偏偏嫁到了宫里,却一事无成。 本来沈清跟陆远说起,自己孙女跟飞龙亲事时,陆远还有些犹豫,造反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便是家族覆灭。可眼看这永平帝烂泥糊不上墙,郑中书又野心勃勃。 他若是避让,陆家也迟早毁在郑家手中,陆远考虑一夜,便答应了孙女和飞龙的亲事。两个孩子也还小,谈成亲太早,大家也不过是借个由头促成几家联手罢了。 陆家和沈家都没军权,可两家都是世家,一旦联手跟郑家抗衡,郑中书就算大权在握,也未必是两人对手。可现在偏偏沈清退了,他甚至还以旧疾为由想乞骸骨。 郑中书倒是想让他早点走,但郑太后还有几分理智,她很清楚沈清不能走,她不顾父亲反对强硬挽留了沈清,还坚持让沈清当永平帝的先生。 郑中书气得暴跳如雷,奈何郑太后小事听他,但在儿子和皇家安危之间,她肯定选择自己儿子。 就在京城忙着争权夺利的时候,各方节度使也在招兵买马,四处抢占地盘,不过大家都有十分有默契地避开了北庭。 奈何他们想避开北庭,镇北王府却不放过他们,镇北王以镇守北面的名义,一次次地出兵剿灭将北庭周围流荡的流匪,同时董成也在慕家的资助下平定江南。 这下各地活不下去的百姓,不是往江南逃命,就是朝北庭过来,慕家在民间的名声越来越好,不过镇北王依然恪守臣子本分,对外总是以臣子的身份行事。 永平帝有时候也想,如果那些节度使都跟慕家一样就好了,他甚至愿意跟前朝诸国分封那样,只要他们维护中央名声即可。只可惜也只有永平帝这么想,即便是郑中书都不这么想。 他这些年也借着各地兵乱收敛了不少流民,同时又跟何老三暗中交好,一心想让何老三助自己一臂之力,他的野心让慕湛甚至都不用有什么布置,只要静候他作死即可。 不过即便慕湛计划的再周详,他也没有想到大梁的末日会来得那么突然。在永平二年的开春,永平帝死了!坠马而死!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所有人! 谁都没想到永平帝会这么死了!这是一场意外,正是因为太意外了,让所有人都蒙了。正在别院休养的沈清第一时间接到了这个消息,他一下反应过来,这对他们来说是个机会! 第205章 收网(三) 沈家清名 宫里的郑太后、郑皇后和陆皇后接到永平帝坠马而亡, 郑太后一下晕厥了过去,任何女人都受不住丈夫、儿子接连去世的消息。 陆皇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她跟皇帝再不好, 她也没想过皇帝会走得那么突然,她之前都想过她跟皇帝是不是要做亡国帝后了。她回神之后, 甚至隐约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当亡国之后了。 她并不在乎自己当寡妇, 就算皇帝不死,她的日子跟寡妇也差不多。宫里权力最大的郑太后、郑皇后都是寡妇,永平帝的后妃为了讨好两人,日子过得跟寡妇也差不多。 比起郑太后的悲伤、陆皇后的无所谓, 郑皇后对永平帝之死反应是最大的, 她第一时间想到永平帝无嗣!永平帝和皇后感情不好, 他也不怎么亲近后妃,迄今膝下无子。 他走得又这么突然, 未立即位诏书,而朝中现在由伯祖父把持, 以伯祖父的心性, 肯定是要扶持幼帝登基, 而她的儿子是陛下的嫡长子, 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郑皇后泪水涟涟, 她又想起了陛下,如果不是陛下临终前安排好了一切,恐怕自己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登基吧?不过郑皇后还是不放心,她命人私下给沈清写了一封信。 沈清接到郑皇后送来的密信,心中颇为诧异,看到密信内容后, 他微微挑眉,想不到小皇帝临终还有这样的安排,他沉吟了一会,对郑皇后派人的内侍道:“现在宫里不安全,皇后若是相信老臣的话,可将那孩子送出由老臣抚养。” 哀帝在位那两年,跟沈清君臣相得,对沈清也十分尊重,沈清也不忍心看着他嫡亲血脉就这么死在宫里。现在宫里也的确不安全,永平帝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 沈清确定不是郑中书下手、也不是女婿那边下手,他的死有可能是意外,也有可能是人为,但不管如何,这些都证明了宫中已被人渗透成筛子,一旦有人起了异心,想要弄死一个几岁的幼儿太容易了。 这事重大,内侍不敢自专,赶紧回去禀告郑皇后,郑皇后毫不犹豫地让内侍把儿子抱走了。这宫里就是个火坑,她是走不掉了,但自己孩子还是能走的。 她忍着泪对心腹道:“以后你们就在小郎君身边伺候,不要告诉他身世,就让他以为他是沈家弟子。”这皇子的身份不要也罢。 心腹抱着熟睡的孩子,磕头离开,他们到沈府后,对沈清说:“太傅,皇后说以后这孩子就姓沈了。” 沈清不置可否:“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带孩子下去休息。”他虽看在哀帝的情分上,暂时收留了这孩子,可不代表他会认这孩子当孙子。这孩子身世复杂,最后决定权在镇北王而不是自己手里。 宫中突然没了一个孩子,自然瞒不过郑中书,他也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郑皇后的李代桃僵之计,他在家中大发雷霆,三房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他儿子也对三房很不满,他对郑中书说:“父亲,要不我们给三房一个教训?” 郑中书瞪了儿子一眼,“教训?怎么给教训?你是嫌我们家把柄不够多,想再给我弄个麻烦?”郑中书心中腹诽,他如何不想教训三房,可三房又不是省油的灯,哪那么容易被自己教训?如果只是小教训,还不如不给,免得不痛快。 国不可一日无君,永平帝一死,朝中大臣就商量着新帝人选,大部分人的意见是立淮南王为帝,淮南王就是哀帝、永平帝同母胞弟,先帝的第三子。 淮南王听到了这个风声,也不管那些请他去上朝的人,径自冲到了深宫,扑在郑太后身上嚎啕大哭,他不想要当皇帝!他大哥、二哥都因为当皇帝死了,他不想这么早死了! 郑太后听了儿子的哭诉眼前一黑,她冲到紫宸殿对众臣怒骂:“我丈夫、长子、次子都被你们害死了,你们还要来害我剩下的孩子?”她是坚决不许再让自己三子当皇帝了。 横竖这皇帝也没实权,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到底是谁压根不重要。郑太后的举动也正合郑中书的心意,他提议立哀帝长子为太子。 众臣商议了一番也就答应了,主要还是沈清、陆远答应了,别人想反对也没用,有些老臣看着被乳母抱上来的小娃娃,泪如雨下,大梁是真的完了! 永平帝驾崩的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镇北王和慕湛手里,镇北王看着密信哈哈大笑:“老子忍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忍了!”天知道自己这些年忍得有多辛苦! 慕湛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大梁气数真尽了。 就在郑中书心满意足的扶植幼帝登基,正想着郑家有一天能有这等荣耀时,永平帝是被郑中书害死的流言却在京城传播开来,甚至有往各地蔓延的趋势。 一开始郑中书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京城每天都有许多流言,他要每条流言都追究,也不用做其他事了,但随着河东节度使以诛郑珙、清君侧的名义向京城发兵,京城便开始动荡了。郑珙是郑中书的名。 河东这一发兵,各方军阀也纷纷响应,都打着诛郑珙、清君侧的名义,虽然大部分只是观望,可河东的大军是真正往京城而来。郑中书气急败坏,这条流言绝对是有心人传出的! 朱荣那时郑中书还会顾忌这些军阀,这几年他收拢了朱家的属下,又把何老三拉拢过来了,他对这些节度使就没那么忌讳了,他问何老三:“你能河东军对付吗?” 何老三说:“禁军自能对付河东军,但是我若带禁军离开,京城安危怎么办?就怕有人趁虚而入。” 郑中书手一挥道:“我会让陈锋入京。” 陈锋是陵西折冲府的都尉,这些年陈锋的位置已经没动,有他坐镇,陵西折冲府军力始终维持十几年前的水平。郑中书看中陵西兵已经很久了,一直想对陵西兵动手。 何老三如何不知他的想法?他心中暗笑,这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妄图染指陵西兵?真以为陈锋是省油的灯?世子夫人的堂姐是陈锋的堂侄媳,慕家都没能借着沈家的关系,跟陈锋搭上线。这位心里只有圣人和朝堂,绝对不会被别人所用。 何老三做不了这样的人,但他也挺佩服陈锋的人品,只是这种人刚而易折,若是能遇到有为明君尚好,若是遇到一个昏庸无能之人,恐怕难以善终。 何老三心念转了转,就不再想陈锋的事了,这位跟自己无关,这是世子将来要头疼的人,自己只要跟着世子即可。 何老三摸了摸下巴,心中暗想这京城马上就要乱了,也不知道世子要不要把沈太傅接走,要是接走的话,何老三想把自己妻子、儿子也送走。 正如何老三所料的,慕湛的确派人来接自己岳父,但沈清坚持不走,他现在走算什么?逃兵吗?不过沈清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他自己不走,却不拦着别人走。 他让沈津收拾行李,带着家人去北庭,沈清的三弟一直在外当官,始终没回京城,前段时间被沈清调到扬州去了,现在在扬州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