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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子

    郑可心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安冀告诉她多大的一个八卦,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啊,真的假的。”

    安冀无言以对,隔着电话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你是不是缺心眼。”

    挂断电话郑可心端着水杯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刚搞上的cp一夜之间就被拆了,而且开挖掘机的第三者还是原配。

    她昨天好不容易才接受了“乔源喜欢温余”的爆炸级消息,一睁眼又发现自己乱点鸳鸯谱,得知了乔源真正的心意,这信息量一时有点大,她坐在沙发上缓神,等许念念起床说了“早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傻。

    许念念听到了电话铃声的动静,问:“这么早谁的电话,阿姨喊你回家吗?”

    “不是。”郑可心又喝了口水,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没脑子的事情,有点好笑的说,“是安冀,她和我说,乔源喜欢宁致。”

    安冀刚恨铁不成钢的说:“你问问许念念,估计她都看得出来。”

    果然,许念念完全没有惊讶神色的点点头:“嗯。”

    郑可心:“你也知道?”

    “大家应该都能看得出来吧,每次大家抢乔源的吃的宁致都抢的最多,可乔源也没说什么啊,而且每次吃饭都和宁致坐的最近。”许念念歪了下头,“之前不是有一次吗,言笑把宁致的位置占了,还悄悄拉着我换过座位——你不知道吗?”

    郑可心哑然,她真的只把他俩当冤家,现在想想才反应过来,冤家路窄这些年好像已经是小说里的“褒义词”。

    许念念这么一说郑可心想起这些年里好多琐事。

    例如乔源身边明明挨着两个学霸,却每次都要翻山跨水的来借宁致的笔记本,从初中借到现在,什么笔记都缺。

    宁致和他闹惯了,总在给笔记时夹带着训他,可乔源这人从来不往心里去,越挨骂越欢快。

    例如没转学前乔源趁着桦实大礼拜出来诉苦,最先找的总是宁致,她和安冀虽然也跟着,但好像一直属于旁听群众。

    安冀偶尔当和事老,自己则沉默的彻底,搞半天她俩一直是掩耳盗铃用的两团棉花。

    又例如中考结束有个学长和宁致告白,宁致还没说什么呢,乔源不知道因为什么先和她吵了一架,而后就气鼓鼓的闹了一出跳楼,用生命威胁他爸去桦实了。

    现在想来他作死去桦实的举动好像通顺了些,乔源虽然看着像很混蛋,但从不敢在他爸面前造次,这么多年过去郑可心才窥见那层“隐情”,然后暗想这“隐情”要是让乔头知道估计乔源又得掉层皮。

    郑可心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之前宁致以为他早恋,把他气得脸黑了好几天,怪不得自己以为他喜欢温余,他一脸有理说不清的表情。

    他倒的确比窦娥还冤。

    一整个七天小长假,郑可心和许念念哪都没去,闷声在家里做作业。

    徐高的节假日期间的作业多的很有规划,老师们把大家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睡觉都算好了,列了张表格按早中晚把一天分成了三份。

    早上起来是晨读时间,晨读后吃早饭,接下来是和学校步调一致的四节课,每节课四十五分钟,课间休息十分钟,用来预习和上厕所。

    下午和上午节奏一致,晚上则是复习时间,如今一轮复习已经进入尾声,二轮复习的枪声即将打响,七个晚上全用来复习都不够用,每个缝隙都在叫嚣着拥挤的作业单充分展示了老师们想把一天变成四十八小时的渴求。

    唯一不同的是,高一高二时一张纸就能装下的作业清单,如今需要用两张纸才能写完。

    至于休息,当然能休息,这张表上最人性化的地方就在于,早起时间比平时上学时间,推迟了半个小时。

    总之,这一天天从睁眼到闭眼,全都排满了,所谓的放假,真的成了换个地方写作业。

    每天早上郑可心和许念念吃过早饭,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作业,房间的课桌都在西侧,为了互相监督,对立的门不会关,这样就能随时看见对方的小动作,有效减少犯困和看手机的频率。

    不得不说老师对他们的评判非常到位,每段时间安排的作业都非常合理,只要集中注意力不走神,基本都能写完。

    闹钟一响,她俩同时抬起头,整齐划一的把贴在墙上的表格画上一个叉,然后对照着下一个格里的内容提前准备好下节“自习课”要做的作业,然后才会起身伸个懒腰,喝杯水,放松的朝着对方笑一笑。

    然后等时间一到,又自觉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

    精神永远是紧绷的,这种非人的待遇比跑八百米还累人,又或许是因为秋天降温,暖气还没开的日子人身上总是冷的,低温造就了对食物的渴望,郑可心这段时间胃口特别好,米饭的极限也从一碗升到了两碗。

    冰箱里的两大罐辣椒油迅速被干掉了一罐,另一罐被许念念扣了,说是要留着做凉拌竹笋用。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大家精神旺盛效率自然有保证,可是酒足饭饱,到了下午两点人就开始磕头。

    一开始是郑可心磕,许念念做的饭实在是太好吃,后来许念念跟着磕,英语阅读实在是太难嚼。

    两人一上一下,而后逐渐统一,步调一致认真的撞桌子。

    郑可心实在看不下去,便把晚上复习英语的时间提前,挑在犯困的时间段和许念念一起背英语,嘴一刻不停的动,人也就清醒了。

    许念念是英语课上的“吉祥物”,没一节课不被点。

    林城所有学校都重理轻文,语文英语两个文科占着一点都不比理科少的分值,却一直得不到和理科一样的待遇,体育课抢课成功率都比别的科低,两科老师自然心有怨气。

    恰巧三班英语稍弱,大王又好强,目标只有第一,第二都不行,于是平均分没进过前三的三班英语课整天像打仗。

    只要上英语课,大王就心情不好,只要大王心情不好,就会点人背作文,只要点人背作文,就一定会点许念念。

    而许念念的挨骂频率和被点频率基本一致,久而久之,郑可心都看不下去了,开始晚睡前检查她英语作文,可许念念第二天还是磕磕巴巴。

    郑可心无法理解,她明明看着许念念背下来才放她睡觉的!

    最后她得出结论:“还是不熟,还是欠练。”

    于是这些日子的下午许念念算是栽倒了郑可心手里。

    郑可心背英语很快,之前盛芸明闹起来,她除了在本子上谋划意外死亡事件就是背单词,初中就开始背高中单词,高一就开始背高三单词,英语成绩一直很好。

    她过一遍笔记,基本没太大问题,再读一遍作文默一遍作文,差不多也能顺下来,以上内容她花十分钟搞定,之后的三十五分钟就拿着小戒尺盯着许念念当监工。

    讲究效率是不可能的了,许念念永远背不顺。

    她磕绊一句,郑可心拿小尺子敲敲桌子:“重背。”

    没一会儿又忘了一句,郑可心喝凉水压火:“对吗。”

    之后干脆直接背串篇了,李华上一秒还在给外国友人介绍中国剪纸,下一秒就跑去给笔友写信。

    郑可心气的掉头发,把尺子一摔:“你说,刚让你看的时候你想什么了。”

    许念念一脸委屈巴巴的可怜样,腻腻歪歪的闹,企图蒙混过关:“想你了。”

    郑可心完全不吃这套:“伸手!挨打!”

    欢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基本上许念念把郑可心气到说不出话的状态,闹钟就响了。

    许念念自知理亏,就安安分分的抱着郑可心的胳膊给她顺气:“我错了我错了,睡觉前我一定背下来,你晚上想吃啥,想不想吃焖面,涮火锅好不好,家里还有鸡翅,我什么都会做。”

    郑可心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从小到大也没有“大的指点小的”的经验,唯一和这件事情沾边的回忆就是二年级和同桌互相检查小九九,监督人背书这件事只在宁致和乔源身上见过。

    中考前宁致每天自习课看着乔源背书,每次都被气到站到课桌上骂人,口战持续不过五分钟就会演变成rou搏,宁致战斗力惊人,什么“武器”都很好上手。

    当年郑可心看热闹,看他俩谁都好笑,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带个不会水的人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有多费劲。

    可惜许念念不比乔源皮糙rou厚,郑可心不舍得骂更不舍得打,只能气自己,最“狠心”的“惩罚”也不过是喝两大杯许念念宝贝的蜂蜜柚子茶。

    等到了晚上许念念做一桌喜庆宴给郑可心消气,郑可心把英语单词和英语作文就着小米椒吃了,火也就散了。

    为了防止犯困,许念念控制着晚餐的量不会做太多,但会在做晚餐的时候提前泡好银耳桃胶和皂角米,和红枣黄糖一起用小锅炖了,做银耳羹当夜宵吃。

    睡前的每日英语环节前,这一锅银耳羹这就是许念念的挡箭牌。

    她自知肯定没法子达标,去找郑可心检查前会主动把银耳羹盛好,用她最喜欢的小绿碗装着放在身后,若是郑可心亮出戒尺她就把银耳羹往郑可心面前一送:“喝点银耳羹消消气。”

    特乖。

    短短几天,郑可心已经体会到当爹妈的教孩子做题的痛苦了,只可惜许念念是做饭的不是炼药的,银耳羹效力短,今天的气消了,第二天背错,郑可心就又得亮出戒尺了。

    日子一忙起来就过得特别快,第一张作业清单被画满了叉,第二页作业清单也只剩下最后一个边,整个学期里最长的七天假,她们还没品尝出假期的味道,就走到了倒数第二天。

    许念念凭借着昨天晚上顺利过关的英语课文,和郑可心求了个恩典,翘了“早读时间”拉着她去超市买菜,家里只出不进过了这些天,今早已经弹尽粮绝,红枣都不剩了。

    买了菜,许念念拉着郑可心到商场四楼的宠物店里看了看她的老朋友,一只四个月大叫飞飞的萨摩耶。

    许念念喜欢狗,每次买排骨都会顺带着买些大棒骨炖了,给楼下的流浪狗加餐。眼下没条件养,她只能看着别人家的狗眼馋,然后来超市买菜时跑上来和飞飞玩一会儿。

    飞飞很聪明,认人,见到许念念立刻欢快起来,展示着萨摩耶的招牌微笑,许念念打了个喷嚏,他立刻把两只前爪搭到笼子边上,探头够着许念念看。

    郑可心摸了摸飞飞的脑袋:“他喜欢你。”

    飞飞闻声,欢快的叫了一声,许念念朝他“嗯嗯嗯”:“知道啦,你喜欢我,也喜欢她,是不是,真乖。”

    许念念声音本来就柔,和飞飞说话不自觉降低了声调,听着像是哄小孩子似的,郑可心看她喜欢,摸着飞飞的头问她:“你是真想养。”

    “嗯。”许念念开心的一点头,“我已经和我妈商量好了,只要我高考到达了她的要求,她就同意我把飞飞接回家。”

    飞飞似乎是听懂了许念念说的话,立刻上蹿下跳的高兴起来,他一高兴,许念念更高兴了,那眼里的光明明没有朝向郑可心,却笑得郑可心心里痒痒的。

    她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库,心想:“没事,考不好也没关系,你妈不同意我买给你,就当是送你的毕业礼物。”

    少年人的心愿美好认真,都不需要客观现实的支持,捧出的每一份真心都是guntang的,热度灼人。光是“我买给你”,“我送你一件礼物”这件事本身,就给郑可心灌了满心的快乐,她完全没空出脑子想一想,飞飞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喜欢他的主人,还需要一个稳定的家。

    两个人陪飞儿玩了一会儿,在店里给飞儿开了一罐罐头,看时间差不多赶紧回家继续投身伟大的“爱高考主义事业”,刚进家门,郑可心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苏瑛玉的声音装满了焦急,乍一听似乎还带着哭腔,她问:“可心,有人给你打电话吗,你姥姥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