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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农家老太后 第26节

    在皇上一意孤行的坚持下旨后,仍有许多争议,可是内阁随后就收到来自南江书院院长玄隐先生的奏折。

    对方先是以含蓄而不失真诚的文笔,将康平帝的贤明与功绩大夸特夸,接着便是表述南江书院上下所有人对圣上的无尽感激,并为自己不能为陛下为忧的表示惭愧,以及献出南江书院管理权聊表心意的决定。

    六元及第的一代文魁出手,这份奏折写得十分漂亮,让康平帝深感受用的同时,也成功堵住那些争议。

    说是五成份额,事实上相当于是将南江书院完全上交,毕竟那些分成份额所代表的书院收入分红,皇上肯定不会在意。

    能得到南江书院的归属权,才是皇上最想要的,他这次力排众议,坚持要再次封赏对方,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有心,这么快就主动将南江书院奉上,既成全了他的心思,也给足他面子。

    所以康平帝不仅当众表示愿意收下南江书院的这份心意,还按照南江书院给的资料,给书院里的先生们赐予官身。

    有进士功名的赐为七品教授,其下皆被赐为九品教谕,虽然品阶不高,对那些先生而言,也是官家对他们的一种认可与嘉奖。

    南江书院被皇上收下后,便是皇家南江书院,就算有人心中不服,对此也无可奈何,毕竟皇上想给他家书院里的先生们赏官身,既为彰显这家书院的不同地位,也能展现自己重视教化的态度,这些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当然无话可说。

    因玄隐先生上书得及时,表明人家确实是主动,且心甘情愿,让人想要质疑一下南江书院的举动,都找不到理由,毕竟问就是人家实在感念陛下恩德,忠心可嘉。

    退朝后,邵云博再次被召到御书房,康平帝笑容满面的问道。

    “爱卿此前可曾想到,你那前东家与老友,竟然会有此举?”

    邵云博坦然承认道。

    “想到过,不过老臣以为,他们会在收到陛下的封赏后,才会这么做,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感念陛下的大恩,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表达谢意。”

    嘴上这么说,邵云博心里对此其实毫不意外,他深知陈凤琪怕麻烦,不愿沾染麻烦的性格。

    也知道对其而言,书院学生能有机会得到朝廷的安排与重用,固然是件让她深感欣慰的好事,但也在正因如此,她只会将南江书院视为烫手山芋。

    毕竟对方曾跟他说过,南江书院里的学生将来若是没什么大出息,也就算了,一旦这么大规模的一家书院崛起,毕业的学生大批学生表现优秀,稍有差池,就是他们这些书院创办者与管理者的原罪。

    邵云博本来对此还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在离开南江书院后,为了避嫌,也为了实现当初的承诺,他确实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除了曾对康平帝坦承过他那段经历外,从未将他与南江书院之间的关系,对其他人透露半分,甚至不曾再给那边去过信。

    除了身边还留着几个他最先带出来的学生当助手,从不曾联系被安排到各部基层的那些学生。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亲眼看着由他辅佐上位的康平帝,逐渐出现的某些转变,让邵云博十分庆幸,自己从不曾忽视东家太太曾说过的那些话。

    对方对上位者心态的把握,比他还要精准,而他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太过自以为是。

    也正因意识到现实正如对方所料,邵云博才会赶在书院的首批学生正式毕业前,就怂恿康平出手帮忙安置,让对方能早些脱手。

    只有像现在这样,让南江书院的毕业生,从第一批开始,就打上皇上的标签,才能避免东家与老友将来受猜忌。

    而邵云博的这番回答,则让康平帝深感满意。

    “有道是人以类聚,依朕看,不管是你的那位旧东家,还是你那故友,都与你的品性相似,为人忠诚可信,能力也很出色,就是他们都太过淡泊名利了些。”

    邵云博斟酌了一下,才恭敬的回道。

    “说起来,陛下可能也曾有所体会,不同的人生经历,难免会影响到人的心性,那李家人丁单薄,老太太似乎是因遇到什么伤心事,才不得不带着家人背井离乡。”

    “张东楚则是因为接连遭遇丧父、丧母、丧子、丧妻的巨大打击,才会无心仕途,在老臣看来,他们都能在自身遭遇不幸的情况下,始终保持对陛下的忠心,对贫苦百姓的仁心,实属难得,也很令人敬佩。”

    康平帝闻言,颇有些感慨的回道。

    “嗯,你说得对,算起来,老天待我们真是不薄,让我们在身陷囹圄之际,有幸遇上他们,得到他们的帮助,朕虽然想要尽力回报你与他们,却又受限太多。”

    邵云博赶紧伏地叩首道。

    “陛下请千万不要这么想,您待老臣圣恩浩荡,待南江书院上下也是封赏无数,自您登基以来,轻徭役减赋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高产作物,恩泽天下,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享这太平盛世,已经让臣等感激不尽,能有机会为您这样的贤明之主效犬马之劳,是我等的荣幸。”

    相似的恭维与夸赞,康平帝已经听过太多次,可是过往那些次,都不及邵云博说出这些话时,让他感到欣慰、有成就感。

    同时也让康平帝更加充满雄心壮志,决定要更加努力,不让这些诚心助他,却不图名利,只愿太下太平的人失望。

    第四十一章 亲祖孙

    康平帝虽然有着绝大多数帝王都有的通病多疑, 还有些好大喜功,但是好在有个深得他信任,又曾用心修炼过语言艺术的权臣,能在一旁耐心的忽悠, 不, 准确的说, 应该是引导与激励。

    所以康平帝纵然在登基为帝后,于做事风格与心态方面,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可是在总体上,他绝对能称得上是位爱民勤政,重教化与兵防的好皇帝。

    不过在有一点上,纵然是邵云博,也改变不了, 或者说是不好规劝,那就是康平帝因自身的经历, 对君权至上这一理念的重视与执着, 他特别维护自己的帝王权威。

    正因这样,康平八年, 接到北方的草原蛮族来犯的消息时, 深感自身权威被严重冒犯的康平帝勃然大怒,不顾已晋升为内阁首辅的邵云博再三劝阻,一心坚持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后惨胜而归,康平帝自己则是伤病交加, 亲率大军出发时有多意气风发,回来时就有多惨淡。

    皇上伤病缠身,中宫皇后所生的太子年仅十二岁, 不仅皇宫内外,连朝野上下都有些暗流涌动,人心思变。

    只是皇上登基八年来,先是不动声色的悄悄翦除大量曾附庸过四王,参与过十余年前的那场废太子一案的涉事官员,后又凭借暗地里的势力,迅速将朝野上下都完全控制在手中。

    如今这朝野内外的高级官员不说都是他的心腹,但也早被他那令人心惊的暗查手段给震慑住,又有邵云博这个铁面无私,只一心忠君为民的当朝首辅给盯着,众大臣基本上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然而邵云博虽能控制得住前朝,却无法插手后宫,康平八年末,先是太子突然病逝,查出是贵妃身边的人出手陷害后,伤心过度到有些癫狂的江皇后,直接下令要杖毙贵妃。

    贵妃虽被康平帝的人给及时救了下来,却因此而流产,至此,康平帝的后宫之中,除了还剩两个公主外,只有一个向来不得圣宠的大皇子。

    江皇后本是康平帝当太子时的侧妃,与当时的太子妃选择离弃丈夫,并落井下石的提供伪证,与当时的废太子划请清线不同,当时为侧妃的江皇后,选择与皇上不离不弃,陪他一起流放。

    太子就是他们在流放之地生下的孩子,虽然当时的生活清贫,一家人却感情深厚,在康平帝登基继位后,封江侧妃为皇后,他们的孩子乃是中宫嫡子,被顺理成章的册封为太子。

    虽然康平帝后来又纳了几名妃子,还将其中一位深得他心意的女子封位贵妃,颇得皇上敬重的皇后,地位依旧十分牢固,太子也是康平帝悉心培养的继承人。

    受最心爱的儿子去逝的巨大打击,康平帝本在恢复的病体,再次遭受到重创,甚至严重到直接卧床不起的地步,即便如此,他仍在怒不可遏的大声吩咐道。

    “刘乐,让人给朕查,给朕彻查,这件事绝对不会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所有有嫌疑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不管是对宠妃有滤镜,还是经历过夺嫡事件后的敏感,康平帝实在不愿意相信,是贵妃派人谋害太子,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贵妃起了歹意,也不该这么容易就证据确凿的被皇后查出来。

    “奴婢遵旨!”

    刘乐恭敬的应下后,小心翼翼的劝道。

    “陛下请务必要息怒,保重龙体啊!”

    爆怒过后的康平帝有些无力的摆摆手道。

    “你赶紧去吧,不赶紧给朕查出幕后黑手,朕就息不了心中的怒火。”

    刘乐退下去后,抱着一摞奏折过来的邵云博,看着正值壮年的康平帝,如今满面憔悴,苍老而又虚弱的躺在床上,顿时悲从心来,无声的转头抹泪。

    看到他那老泪纵横的模样,康平帝长叹道。

    “都怪朕听信旁人的阿谀奉承之言,以为自己真就文武双全,可以将那些时刻觊觎我中原之地的异族,全都逐出关外,真正立下不世之功,才致今日这局面,让丞相失望了。”

    康平帝是真的悔不当初,当了皇帝以后,身边争相奉承与讨好的人太多,就算他坚信邵云博对他的忠心,可是架不住身边总有人,旁敲侧击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暗示他太过依赖与听信邵丞相,会养虎为患。

    随着邵云博在他的支持下,成为一人之下,万上之上的百官之首,康平帝的心思也难免有些动摇,这才有了不听对方的劝阻,坚持要御驾亲征一事。

    对于皇帝此前一边继续依重他,另一边却开始防备他,有意疏远他的表现,邵云博当然是早就有所察觉。

    只是他已年满六十,他那天资出众的儿子,虽被耽误了十多年,也已成功考过科举,取得进士出身,实现了他当初决定投在太子门下的夙愿。

    在李家的那几年,让他对人生与名利,有了新的思考,所以这几年,他虽步步高升到权倾朝野的地步,却能一直谨守为臣的本分,从不曾得意忘形,并不揽权。

    这也是纵有再多的人在康平帝身边挑拨,邵云博却依旧地位稳定,深受依重的主要原因,察觉到皇上偶尔的疏离后,邵云博已经开始考虑到急流勇退的问题。

    可是他这边刚刚准备行动,康平帝就一意孤行的坚持要御驾亲征,他要留在京中帮忙稳定朝局,负责教导身负监国重任的小太子如何理政。

    结果短短时间内,一切变故都发生得让人措不及防,康平帝伤病缠身,也意识到在这个世上,唯有他邵云博才是忠心不改,最值得其信重的那个,安排他代理朝政。

    正当他在前朝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后宫却突然传来噩耗,由他这个太傅悉心教导过的太子暴病身亡,本来健康状况已经有所恢复的康平帝,承受不住这个巨大的打击,病情再次加重。

    这些不幸的消息,让邵云博心如死灰,他已经做好皇上若是撑不过去,还要好好辅佐太子几年的心理准备,结果现在连太子也没了,皇上子嗣艰难,目前仅剩下一个虽已成年,却没什么存在感的皇长子。

    那个皇长子的生母是为当年的太子引导人事的宫人,是个极有心计的,自恃貌美,打着母凭子贵的主意,在避子汤上做手脚,顺利在太子大婚之前就怀上孩子。

    此举犯了大忌,因是皇家血脉,虽然允许她将孩子生下,也让当时还是太子的康平帝彻底厌弃了那个满腹算计与野心的宫人,不仅没有如对方所愿,提对方的身份,给对方名分,连对方生的孩子,他也一并不闻不问。

    也正因那对母子被打发在偏院中养着,无人问津,当康平帝的太子之位被废,自己也被流放出京时,那对母子倒是被留了下来。

    重返京都,还顺利登基为帝后,康平帝才在身边人的提醒下,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总算给了那宫人一个贵人的份位,只是康平帝依旧很不待见那对母子。

    邵云博与那皇长子素无交际,不知道其性格,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若是那位登基继位,他这个正在代理朝政的权臣,很难有机会落得善终。

    所以看到康平帝此刻这幅将要油尽灯枯的模样,实在让他感到心酸难过。

    “陛下,您不要再说这种话,过去的那些都过去了,只要您能振作起来,好好保重龙体,就能否极泰来,早日恢复健康,一切都还来得及,您还正值壮年呢。”

    康平帝现年四十出头,受陈凤琪总以青壮自诩的观念影响,邵云博也真心认为对还正值壮年,希望对方能坚强的度过这个难关。

    听得出邵云博的期待,康平帝苦笑着回道。

    “朕的身体情况,朕心里清楚,枉费先生为我苦心谋划与经营这些年,结果这大好的局面,被我自己的急功近利,给亲手枉送了。”

    任其再怎么悔不当初,宫里的御医们殚思竭虑的全力为皇上医治,也只能勉强为他维持那宛如风中残烛的生命,至于能助其坚持多长时间,谁也无法预料。

    不管是太子病逝的内情,还是皇上的真实健康状况,都被宫里严格封锁,没有流传到宫外,只有朝堂上的部分大臣与权贵们略知一二。

    民间所能知道的消息,就是皇上在御驾亲征时,受了些不算严重的外伤,得胜还朝后,一直在休养,以及太子病逝的消息。

    远在高台县的南江书院上下,当然不可能有机会知道京中的具体动态,阳阳,也就是李常煦,年仅十四周岁,就已成功考取举人功名。

    正值年少气盛、意气风发的劲头上,李常煦一心想要出去游学、闯荡,李常欣也在一边跟着凑热闹,嚷嚷着要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陈凤琪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值叛逆期,要不是他们的年龄实在还有点小,阅历又不足,心性也就不够成熟,她其实并不会反对。

    所以她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一口反对,而是对他们提出要求。

    “你们想要出去长长见识,我并不反对,不过你们需要以实力争取机会,正好明年就是大考之年,阳阳若能考得会试前一百名,我就答应你们想要出去去游历的请求。”

    姐弟二人从小跟着李成锋习武,再加上南江书院的制度,不管是乐姐儿,还是阳阳,看着不显,实际上都有一身武力,完全可以自保。

    所以真放他们出去,陈凤琪倒也不是那么担心,最大的顾虑就是他们还没满十五周岁,就想采取这一缓兵之计,能拖一时是一时。

    若是高级班里的其他学生,志在仕途,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肯定会慎重选择参加会试的时机。

    可是陈凤琪知道,李常煦对仕途并不感兴趣,对是否参加会试,也是持无所谓的态度,家里还算富足的家境,将他养得性格有些散漫,不太在乎那些名利。

    愿意参加科举,是为了想给他奶奶与爹娘争个光,因为他姐,与他娘后来生下的弟妹,虽然年龄还小,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在习武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在读书方面却都是不折不扣的废材。

    眼看弟妹们注定没本事为李家考个功名回来光耀门楣,所以李常煦才不得不出这个头,在张冬生与夏莲夫妻的陪同下,一起回豫州祖籍参加科举考试。

    首次出远门的经历,让李常煦见识到外界不一样的风光,也成功让他生出想要去全国各地浏览一番的愿望。

    陈凤琪提出让他在参加会试,取得相应的成绩后,才答应他想外出游历的要求,既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为了能让这个从小就聪明过人的大孙子,去见识一下天下才子的风采。

    最好能名落孙山,或是考个同进士回来,挫挫他那骨子里的锐气与傲气。

    面对奶奶给出的难题,李常煦不仅没有抗议,还有些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