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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波被训得几乎颜面无存,可是当昭王训斥完盯着他看的时候,他还等挤出一个笑容,虽然搭着他那张胖的几乎分不出五官的脸有些怪异扭曲,但仍是规规矩矩的。他道:“八王叔,今日之事的确是侄儿的过错,您训诫的是。” 昭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看似稀疏平常的目光却暗藏锋芒,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面伪装,直教那薛波立时额上大汗狂作,几乎快要坐不住了,才道:“阿波,你身为宗族子弟,摄政王嫡子,一言一行当为众人表率。今日当街做出如此乱纪扰民的勾当,该叫人耻笑我皇室无得,视民为草芥。本王知你父王膝下唯有你这一个儿子,平日管教起来未免格外宽容些。今日你既然唤本王一声八王叔,本王作为长辈,可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 “八王叔你……”薛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升起。 一旁的穆湾湾却眸色更亮了几分,目含期待地盯着神态若仙的昭王,心里盼着这昭王果真能将这薛波给教训一顿才好。 但见那昭王将手中玉箫一转,长身玉立于薛波轿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可目光却意外地和煦起来。他状似无奈的长叹一声,继续道:“不过,本王只是你的叔父,从前鲜与你亲近,今日管教你到底不好越俎代庖、太过严苛,如此你便自行回府去罢。”一句话教众人的神色又都变了几变。薛波是庆幸得意,穆湾湾是大失所望,而江少洵抱臂而立,鼻息间溢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然而,就在这时,昭王微冷中掺杂着几分慵懒的语调再次响起,“三日之内,且将罪己书呈交御览,如若不然,本王定要登门与尔父仔细计较一二。”话说得风淡云轻,全然不顾薛波再度僵住的脸。 半晌,自知今日讨不得便宜的薛波只能灰溜溜地放下轿帘,一迭声的催促轿夫抬轿回府,瞧上去像极了落荒而逃。 昭王不疾不徐的拂了拂衣袖,遣散周围围观的众人以后,才凤目含笑地看向江少洵,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胆大包天,当街揍了薛波的小子?”说着,不用江少洵答话,便拊掌而笑道,“好得很!你可是江太傅府上的?” 江少洵坦然迎上昭王打量的视线,拱手道:“江太傅是学生的祖父,家父是大理寺卿江原。今日多谢王爷出手解围。” “本王这明月楼前三尺地,是供往来客商驻足赏玩的,可不是打架斗殴、强抢民女的地方。”对于薛波的名声,昭王即使再怎么无心京中宗族行事,也都略有耳闻。对于自家这个侄儿,昭王一向看不上眼,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也还罢了,今日犯到他眼前,他自然不会袖手不管。这会儿训完薛波,昭王自觉心情畅快了几分,便对江少洵道,“年轻人仗义之举虽是好的,但凡事须得量力而行。硬碰硬,很容易两败俱伤的。” 江少洵却抬了抬下巴,反问道:“方才之事若教王爷见了,难道要冷眼旁观不成?” 昭王闻言一愣,继而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错了,本王好歹是个亲王,便是抛开这一层不论,本王乃是那薛波的亲叔叔,他纵是胆子再大,可也不敢不顾伦常、以下犯上。而你呢,不过区区一介秀才之身,便是老太傅和江大人在朝中颇受礼敬,也不是你行事无忌的仰仗。”说着,他朝前倾身凑近江少洵,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模仿的笔迹再如何相像,即便是以假乱真,但假的永远是假的。行事留下把柄,终会引火烧身。” “……”江少洵内心风起云涌,可人却愣在了那儿。 他以为,当日自己算计薛波一事已经做得十分隐秘了,可这昭王继而不管闲事,如何是察觉到这些端倪的? 江少洵的沉默让一直站在她身旁没有说话的穆湾湾有些不安,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没有反应,索性扯着他的衣袖把人往自己的身后拉,用自己的小身板将人挡在身后,她才扬起一张小脸看向昭王,“明明是薛波为非作歹,无人管束,我们就算是自不量力,但也问心无愧。” “好个问心无愧。”昭王笑着摇了摇头,转身一边往明月楼内走,一边道,“听本王一句忠告,小人招惹不得,日后且小心些罢。” “哼,原以为昭王是个好的,没想到对薛波居然也是放任的态度,说什么富贵闲王,避居闹市,不过也是畏权怕强罢了。”看着昭王的背影,穆湾湾不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话音将落未落之际,昭王的身形顿了一瞬,而江少洵则直接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他说得原也没错,以弱应强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穆湾湾撇了撇嘴,“别人瞧不上你,你反倒帮别人说话。对了,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若不是掌心的黏腻教她忍不住瞧了一眼,竟然都没有发现江少洵的胳膊上何时被人划了一道口子。这会儿伤口虽然没有继续流血,可是深蓝色的大袖上却有一片暗渍,那是血浸染出来的。想到自己方才抓着他胳膊的动作和力道,穆湾湾顿时愧疚不已,“对不起……” 江少洵挨了一刀,眉头都没有皱半分,眼见穆湾湾小脸皱作一团,一副自责的模样,他才觉得有些疼起来。他扯了扯唇,抬起胳膊,若无其事地道:“就凭那帮家伙能伤着我?伤口浅着呢,就是多流了些血,死不了人,不碍事的。” “呸呸呸。”穆湾湾跺脚扇手,不住地念叨着,“有空无心,大风刮去。”一面握住江少洵的手腕,拉着他往朱雀街的东边走,“得赶紧去瞧大夫包扎伤口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