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漠北以后 第24节
犹似吃人。 马车外,马匹遇天雨土会受惊,一有不慎易带动车厢。魏砚卸了套马的绳,将马牵到矮丘后。 一队人匍匐在地,黑云骤然逼近,黄沙嗡嗡,从天砸下来,一群人头上,脸上,胡服上都是沙子。 张禾吃了一嘴,他抹了把脸,吐口唾沫,“王爷,这沙怕是要吹一阵。” 魏砚好不到哪去,他抖抖脸上的沙,眼紧盯着沈瑜卿坐的车厢,忽眉峰一沉。 张禾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横目低骂,“娘的,那几个龟孙子不要命了!” 人都跑到矮丘后躲沙,马车处只剩下了沈瑜卿,她躲在里面,不知外有人一点一点摸了过去。 几个遮面的黑衣人握刀在地上移动,风吹得大,那几人动作不停,不知何时已摸到了车厢外。 沈瑜卿在里,感到马车一阵晃动,她不清楚是不是风吹的,不敢轻举妄动,时刻警惕。 乍然间,车厢的木板咔嚓碎裂,黄沙扑面而来,吹了她满脸,眼睛被糊上,眼前一片漆黑,她费力地睁开,又被一人大力抱住,使劲将她往下按,沈瑜卿挣扎了下,耳边听到熟悉的男声,“别乱动。” 接着是一声闷哼,隐忍似有痛苦。 她眼皮掀开一点,半眯着,看清他压低的眉峰,眼下陷出细小的褶子,盯着她眸底神色不明,呼吸喷到她脸上,有点热。 沈瑜卿咬住唇,倏忽眼睁大,看到外面提刀的黑子人影,心口猛沉,喊道“魏砚!” 魏砚已迅速拎起她的兜帽往下扣,“趴着别乱动。” 他说完已起了身,沈瑜卿看到他一刀挥去将那人砍落下马,后背的胡服大开大合,从上至下撕裂,露出一道鲜红的口子。 随后从车厢一跃而下。 沈瑜卿合起唇,将兜帽遮严实了。 风沙褪去,日头重现,荒漠的骆驼草被掩埋得彻底,沙地风吹得平缓,看不出来时的车辙印。 沈瑜卿满身沙子,嘴里,眼里都有。 “小姐!”绿荷从矮丘后跑出来,醒柳跟在后面。 她是吓怕了,急哄哄的模样,眼圈通红。 从箱子里翻出帕子新衣给她换。 沈瑜卿出神,任由绿荷摆弄,勉强套好遮风的外氅,忽开口问,“他呢?” 绿荷手一顿,愣了下,稍许会意,“犬戎暗袭,王爷点了几人跟过去了。” “嗯。” 沈瑜卿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好像只是问问。 车厢的木板碎了,醒柳领人重换了厚的帘子,挂好,挡住外面的寒风,里面暖和起来。几兵卒过去重新架了板子搭在车厢上。 半晌后,外有马蹄声近。 沈瑜卿眼动了下,手挑起半面帘。 远处几人骑在马上,她一眼看到为首的魏砚。 鬓发松散,下颌绷着,面色稍沉,不似之前的漫不经心。刀没横在马背上,提在手里,刀尖闪过凌厉的光,形同地狱修罗。 后面跟了几兵卒,两人压着一捆紧的黑衣身影,必是那暗袭的犬戎人。 她收回眼,在马车里坐了会儿,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卷着沙子。漠北的风邪,这不是她第一次认识。 外面没有动静,她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听到他的话,“快马,立即动身到观洲。” 沈瑜卿闭了嘴,过了一会儿马车缓动,她袖中手攥了攥,又松开,半晌后起身下榻过去掀开车帘,“醒柳,给我一匹马。” 眼下一人打马过来,胡裤布满黄沙,革靴血沙混在了一起。 “有敌袭,回马车里待着。” 沈瑜卿手压着车边,眼转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脸上还有血。 后背的胡服扯开一大块。 伤口崩裂,血干了,口子到现在都没包扎。 血rou模糊着黄沙,必然痛极,他还像没事人似的,牵扯着缰绳,腰背挺直,真是皮糙rou厚。 她不说话。 魏砚提刀横回马背,眼底沉,“没空跟你闹,回里面坐着。” “快马要多久?”她问。 “最多两刻。” 沈瑜卿眼看向望不到尽头的荒漠,又转回来看他后背的伤,“你这样还能坚持两刻吗。” 魏砚明白了。 他手蹭脸上的血,唇勾出一道弧,眼盯着她,“担心我?” 沈瑜卿说,“怕你死了。” 魏砚刮刮眉上的沙,又近了点,眼底意味不明,“你可以试试,我这样能坚持多久,持续的时间长了…”他幽幽地笑,“只怕你受不了。” 语气暧昧不明。 第28章 .脸大他对她不设防备。 沈瑜卿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他一眼,倏地缩回里面,一手拉住车厢的暗板,“砰”的一声推过去,扬了魏砚满脸沙子。 … 快马至观洲,不过两刻。 观洲非城池,而是游牧的原野。放眼望去,一望无际,河汉纵横。 清溪徐徐,远山云水连成一线,牧羊人唱着嘹亮号子,宁静祥和。 沈瑜卿没想到方才还是黄沙的荒漠,行数十里后竟是一片辽原。 观洲按当地民俗,不设刺史,置典客。 观洲典客是从他地调派过来的人,见淮安王来,立即备好毡帐,饭食,恭敬招待。 魏砚打马到医属包扎,是当地医官,穿宽大胡服,头裹白巾,一口回鹘语。 他听得明白,毫不在意地笑笑,回了一句。 医官急得头冒冷汗,拿清水冲洗他身后狰狞的伤口,又用药敷上,再三叮嘱。 魏砚含声,眼看向毡帐外,透风的缝儿可见徘徊人影。 他牵了牵唇,抬手让医官停下,自己扯开白布囫囵在后背包了一圈,最后打个结留在胸前。伤口长,有多余受伤的地方根本就没裹到。 医官要拦他,魏砚已起了身,“没你事了,下去吧。” 沈瑜卿看到魏砚进了毡帐,猜想他是去处理伤口去了。 她停在外面没进去。 “找我?” 沈瑜卿闻声回头,那男人胡服领口松散地系着,腰间革带钩子扣了一半,裹伤的布也没包好,一身的落拓不羁。 他背倚着毡帐的支架抱臂看她。 这动作必会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沈瑜卿看他一眼,又转开,“我要先去探探路。” “嗯,我点两个人跟你。”魏砚盯着她看,眼直勾勾的,有促狭意味,直白坦荡,不同以往。 “你看着我做什么?”沈瑜卿抿抿唇。 “我以为你会进来。” “做什么?” 他下巴向后抬,“给我包扎。” 沈瑜卿,“脸可真大。” 魏砚笑,“是比你大。” 他打量她,眼向下扫,停顿在她外氅遮掩的襦裙前,一脸的坏相。 嘴角勾出一抹弧,“怎么养的,这么小。” 沈瑜卿白他一眼,暗暗咬唇。天压过一片云,厚重沉闷。她不自觉转了转腕间的玉镯,对上他黑漆漆的眸,抿了下唇,提裙过了去。 草原辽阔,寒风猛吹,枯草料峭。 魏砚抱臂站着,一动不动,眼皮低垂,眸子看向她。 沈瑜卿到他面前站住了脚,一手搭上他的肩,魏砚眼瞥过去,看到似雪的白。 风冷,他呼吸热,沈瑜卿腕绕过他的后颈,稍踮起脚,几近相贴的姿势。 鼻息相缠,四目而对。 看住那抹柔软粉嫩,他喉咙不自觉滚动了下。 “做什么?”他低笑,声音有点哑。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沈瑜卿道。 她眼掀开,眼睫纤长卷翘,眼珠乌黑盈润,似蒙上一层雾气。 魏砚喉咽了咽,“沈瑜卿…” “嘶…”魏砚话说了一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银亮的针扎入他的后颈,那是人最敏感疼痛的地方。 他对她不设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