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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 第9节

    “见过侯爷。”徐颂宁把那欠条递过去,合着三钱银子打的一枚银锞子递过去:“不敢说侯爷欠我什么,若侯爷当真要打下欠条,那便和我欠侯爷的相抵了。”

    那枚银锞子是旧日过年,给小孩儿玩的,打成葫芦模样,取个吉祥意向,有些分量,也比直接给银角子好些,不显俗气。

    徐颂宁拿根红绳栓了,递到薛愈手边。

    薛愈摇头笑笑,抬手把那银锞子接过来。

    徐颂宁手指微屈,小心翼翼地蹭过他指节,她神色平和如常,仿佛只是不小心蹭了这人一下,薛愈挑着眉,视线掠过她双鬓,瞥见她微蓬乌丝下,隐隐泛红的一点耳尖。

    “徐姑娘还有旁的事情吗?”薛愈捏着那银锞子,云朗此刻缓缓撤开半步,露出她身后的阿清来。

    薛愈瞥她一眼,脸上的笑登时收敛三分:“姑娘身边新来的侍女?”

    徐颂宁抿着唇:“我昨日见她医术很好,便把人召来身边服侍。侯爷认识阿清吗?”

    “徐姑娘先不要走,我等等有事情找姑娘。”薛愈冲阿清略一颔首,还是先看了徐颂宁一眼:“我有些事情寻这位阿清姑娘。”

    若非有必要的苦衷,徐颂宁是真的不愿意在宣平司多逗留,纵然薛侯爷温和一张脸,可眼底总是冷的,叫人瞧了便胆寒。

    薛愈一刻钟后便回来了,彼时徐颂宁正和两朵云在廊下看发新芽的牡丹。

    牡丹花期未至,叶子才要郁郁葱葱,一点清新的绿,很养眼。

    也不晓得这样冷硬一个宣平司,做什么要栽植这样的花卉,云朗道:“大约还是前头那位大人家里的,草木移植不易,干脆便没动弹,说不定还是什么名贵种——也不晓得花开了是什么样子。”

    身后一声轻咳。

    云朗:……

    徐颂宁回头看去,薛愈负手站在廊下,一线日光漏进去,落在他脸上,衬得他面色温和许些。

    他略抬了手,示意借一步讲话。

    “徐姑娘的马车是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那么恰巧地坏在了那里,至于马,那一处有人撒了些香料,人闻不清,畜生嗅见了难免发狂。”薛愈语气很平淡:“究竟谁动的手脚,这是徐姑娘家事,我不好过问,不过我已吩咐人把相干的东西整理好送去府上了——姑娘若有旁的用得到我的地方,直说便是。”

    这近乎是点明了祸害她的人是谁。

    “不过那车夫……”他叹口气,一字一顿,斟酌着道:“自尽了。”

    徐颂宁挑起眼来,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儿,郭氏要害她,怎么会这么大手笔,搭一条人命进来。

    但显然薛侯爷并不准备解释,她便也只抿着唇,点一点头。

    尔后,她犹疑一瞬:“阿清呢,她不跟我一起回去么?”

    薛愈瞥她一眼,忽然一笑,眼珠乌亮,语气温和:“她回不去了。”

    徐颂宁心里一沉。

    “徐姑娘。”薛愈看着她,慢慢道:“我帮你,并不因我是个良善之人,我的良心也就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用完了,也就没了。”

    “不必对我留什么侥幸心理,外头怎么说我的,你便怎么信就是了。”

    他语气温和,眸眼黑沉,微微抿着唇笑一笑:“把我想得更坏些,也无妨。”

    第10章

    他连说这样子的话的时候都是温和的。

    略一顿,薛愈轻轻道:“这两日,若无必要,别去净尘寺,六皇子在那儿,你既然把那位清姑娘带来了,那应该知道缘由。”

    徐颂宁抬起眼来。

    “侯爷。”她语气很平,一点起伏都没有,斯斯文文地开口:“侯爷说自己没良心,可侯爷帮了我许多事情了,我能问问缘由吗?”

    薛愈嘴边的话一滞,浅浅带笑的眼拢起,瞥了她一眼。

    “徐姑娘,你……”他一字一句说得艰难,仿佛斟酌着要寻摸一个不伤人的说话方式,最后只是摇摇头,浅浅重复一句道:“我实在不是个,值得深交的好人。”

    他没再说话,半晌,唤了人来,吩咐人送徐颂宁出去。

    徐颂宁眼神平静至极,无波无澜地望他一眼,唇微微弯着,带着不多不少的笑,低头毕恭毕敬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云朗和云采正坐在廊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宣平司里的摆设,听见脚步声,一齐扒在栏杆里回了头,就望见徐颂宁面色平淡地过来:“走啦。”

    “姑娘……”

    云采抿着唇,想问一问阿清去哪儿了,到底把唇抿紧了不敢吱声,徐颂宁温温和和地回头看她,又望一眼云朗:“去外祖家。”

    徐颂宁到沈家的时候,已是晌午了。

    贺老太君年岁也大了,身体并不好,上一次徐颂宁落水的事情,沈家人皆不敢告知她,此刻徐颂宁来时候,她午睡才醒,正坐在窗户边儿缓着神。

    徐颂宁才进来,就被老太太昏花着一双眼瞥见:“那是我们阿怀吗?”

    “是阿怀。”徐颂宁应一声,嘴边笑出浅浅两个涡儿,伸出手来:“老祖宗都认不出我来啦?”

    老太太捏一捏她手指,又摸到她手腕,最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我们阿怀怎么瘦得这么多,你这个小丫头,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徐颂宁在她掌心蹭了一蹭:“这么久都没见着老祖宗,朝思暮想,吃不下饭,便瘦了,所以赶紧便来看老祖宗了。”

    老太太笑得几乎合不拢嘴。

    老太太又牵着徐颂宁说了好一会子话,抬手时候不小心摸到徐颂宁腰间玉佩,捏起来看了一眼:“啊,这玉佩……”

    徐颂宁出了宣平司便把这玉佩戴到了腰上,便是存着想打听打听的心思,看一看老太君晓不晓得这玉佩背后的故事。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的,她总觉着与这玉佩脱不了干系。

    “老祖宗认得这玉佩吗?”徐颂宁抚一抚那玉佩,目光落在老太太脸上:“贺老太君眯起一双眼来。

    沈知蕴和徐颂宁都是美人儿,贺老太君年轻时候自然也是容色独绝,到如今年老了,脸上生了皱纹,双鬓掺杂白发,从前瘦长的手指也有些发皱,却依旧窥得见早些年眉眼间的那一点惊艳颜色,此刻映着日光,眯着眼细致地打量那玉佩,嘴角恍恍惚惚一点笑。

    半晌,她恍惚被惊动了,捏着那玉佩回过神来,摇摇头:“似乎是我们阿怀的,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想不起来了。”

    说着,她把那玉佩挂回徐颂宁腰上:“不论如何,我们阿怀一定要收好呀——你母亲也不肯告诉你吗?那我今天偷偷问一问你外祖父,看他肯不肯说。”

    徐颂宁愣了愣,看着老太君眯着眼笑的样子,嘴角一沉,几乎要掉下一滴泪,却匆匆忙忙抿出一抹笑:“那您可一定得记得问问呀。”

    沈老太爷刚去世的时候,老太君身子还是康健清醒的,甚至是她带着两个儿媳,cao办完了繁琐的丧仪。

    然而就在沈老太爷被妥善安葬的当晚,徐颂宁记忆里,永远温和带笑,乐乐呵呵的老太太,骤然就倒下了。

    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渐渐记不起事情,最容易忘记的是白发送走的女儿,和匆匆逝去的丈夫。

    不是忘记了他们,是忘记了他们已经逝去的事情。

    和老太太说了半下午话,贺老太君有些累了,徐颂宁伺候人靠在软榻上歇一会儿,起身去了沈宴书房。

    沈宴正在整理沈老太爷的文集,徐颂宁去时候他正捏着几本书在故纸堆里发愁,一眼瞥见徐颂宁进来,发愁的眉宇舒展开:“阿怀来了——”

    “嗯,听人讲舅舅忙着,就去陪老祖宗说话了。”

    徐颂宁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搁在桌子中间,一丝一缕仔仔细细地拆开了,露出里头的酥饼甜酪:“有事情想问一问舅舅。”

    沈宴抬眼,瞥见小外甥女温温和和、斯斯文文的笑,心里头忽然咯噔一下,觉得这场景无端熟悉。

    徐颂宁抿着唇抬起眼来。

    “舅舅认得这枚玉佩吗?”

    沈宴:……

    他很坦然地伸向那酥饼:“早些年见你母亲戴过,后来…怎么了,阿怀,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徐颂宁捏起那玉佩:“前几日瞧见个人,也戴着一模一样的玉佩,所以问一问。”

    沈宴挑眉:“这倒稀奇,不知是谁?”

    话里话外没半点破绽,徐颂宁抿着唇喝茶:“舅舅或许是认识的,就是那位定安侯。”

    沈宴点一点头:“是,他早些年还在咱们家读过两年书,不过阿怀你怎么遇上他了?”

    徐颂宁捧着茶盏慢吞吞喝茶,眼睛落在沈宴波澜不起的脸上。

    “前两日偶然碰见了,马车意外坏在半途,他吩咐人送了我回家。”

    舅舅的话答得滴水不漏,也不晓得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要瞒着她,她把那玉佩握回掌心里,听沈宴道:“哦,那是该去谢谢他,阿怀你若想知道,舅舅去替你问一问?”

    徐颂宁摇摇头:“不好劳烦舅舅。”

    沈宴便专心吃饼。

    徐颂宁坐了片刻,起身把玉佩挂在腰上,道:“时候不早,我得回去啦。”

    沈宴擦了手上的碎屑,掸一掸衣裳:“阿怀,定安侯是个好孩子,但他做的事情忒凶险了些,你若有什么疑惑,问一问长辈们,不要冒险靠近他。”

    徐颂宁点头答应。

    黄昏时候,徐颂宁捏着玉佩回敬平侯府。

    她身上有些疲惫,脑海里偶尔恍恍惚惚几句老太君昏昏沉沉时候念叨的几句话,仿佛隐隐猜测到这事情的一个边角儿,一想到薛愈,却又不敢笃定。

    云朗看她面色不好,递了一盏茶水过去:“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么?”

    徐颂宁抿着唇,缓缓笑一声。

    “没有。”

    顿一顿,她摇摇头:“我有些困,先歇会儿。”她说着,垂下眼,睡了过去。

    她平日里都是笑着的,惯常一副温温和和模样,唯有睡着的时候,嘴角才会垂下去,秀气的两弯眉微微蹙起,捏着帕子缩在角落里头,把自己团成一团,只占一小块地方。

    云采默默捏了大氅给她盖上,叹一口气。

    “阿清……”云朗眼锋扫过,她噤了声。

    半晌,云朗叹气道:“姑娘尽力了,咱们和那姑娘素不相识的,姑娘还能做些什么呢?冒着风险叫她去见一见定安侯,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声音很轻:“听闻今日晌午,咱们离开宣平司以后,定安侯便带着群人出城了。”

    云采觉得自己从脚底凉到了腿肚子。

    仿佛那里积攒这许许多多的血水一样。

    “定安侯,好可怕啊。也不晓得他这样的人,以后会有哪家姑娘愿意嫁他。”

    两个人话音才落,独自缩在角落里小憩的徐颂宁默默把自己搂得更紧了些,整个人轻轻哆嗦了一下,仿佛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日子很快就到了皇后寿宴。

    因事情特殊,所以天尚未亮起,满府便热闹起来,徐颂宁头疼得浑浑噩噩,也还是强打着精神起身,任已经穿戴一新的两朵云给她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