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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又似鬼魅蛊惑人心,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也许是因为抽了烟,声音有些哑,不够清朗:“没有就好。” “行了,天冷,你回去吧——”陆经政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是面无表情,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厉薇。 厉薇眸光沉沉,眼睫低垂,“嗯。” 路灯拉长两个人的身影,没有交集。 一个停在原地,另一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厉薇回到她和林也合租的房子的时候,林也正在敷面膜。 她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上的情节咯咯地笑,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向厉薇:“薇薇回来了?” 厉薇:“嗯。” 厉薇在玄关处换鞋,林也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帮你热个牛奶?” 厉薇:“小也,不用麻烦了。” 林也:“哦。” 林也收回视线,她继续盯着电视机笑,电视机里男女主正在接吻,林也一边咬着手指不放,一边脸红心跳,厉薇只是略了一眼,便收回了她的视线。 厉薇换好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澡。 水流从花洒中涌出,长发瞬间被热水打湿,紧紧贴合在肌肤。温热的水流浸过全身,厉薇用手摸了一把脸,眼睛里进了水,睁不开,涩的生疼。 四周是水流声以及客厅里林也开着电视的声音,可她的耳朵却在瞬间嗡嗡鸣叫,与此同时,思绪也跟着飘散回五年前,她和陆经政分手的前一周。 “薇薇,奶奶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是知道要感恩陆家的人。可是,你怎么能和阿政在一起呢?你真的太让奶奶失望了。” 陆老太太出身书香门第,有个好听的名字,张阮玉。 薇仍然记得张阮玉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她站着,却没有因为站着,比人高一截而得到任何的优势,而是被人用眼神从头嫌弃到脚。 她其实一直知道,灰姑娘的水晶鞋只存在于童话中。 老太太端着架子,她的嫌弃从来不会直接说出口,厉薇也从来没有见过老太太那样的,看起来柔和,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刀子。 她一句一句提醒厉薇:“薇薇,阿政是你哥哥,你跟他在一起,这说出去,好听吗?” “少年人,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经常会有看不清前面路的时候,人和人之间,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开始的时候只图一个喜欢,但只凭喜欢,你觉得两个人能走多远?明明是不一样的价值观,不一样的人生,却非要搅和在一起。” 她好似是怕厉薇听不明白,用了一句简单的话比喻:“薇薇,你觉得,醋和可乐,兑在一起能好喝吗?” 厉薇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站在张阮玉面前的狼狈,她从来没有一刻比当时更无地自容。 青春期女孩的骄傲和自信被人用几个字打碎,她的不甘心和愤懑不满都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可张阮玉唇角上扬,倒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薇薇,你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奶奶说的话,你都明白。你总不想,毁了他的。” 那天,陆经政带她回学校的时候,厉薇一路低头盯着脚尖,回想张阮玉说的话。 陆经政如风一般的声音略过耳侧:“薇薇,奶奶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陆经政听完厉薇的回答,长时间沉默之后,厉薇听到他说:“我还有一周就毕业了,到时候,我带你出去住。” 厉薇抬头看向陆经政:“那奶奶呢?” 陆经政一向孝顺,从来没有违逆过长辈,厉薇担心他,陆经政只是笑,眼睛里的碎光照耀着她,“我来处理,相信我。” 可是,他毕业的那天,她提了分手。 然后,头也不回地,抛弃掉他了。 在那之后,张阮玉逝世时,厉薇以学业为由,同样没有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厉薇慢慢从过去的记忆抽回来,抬手关掉淋浴,“哗哗”的水声停止,洗完澡之后,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 她走到客厅的时候,和林也说了一句“晚安”,就径直走回卧室。 林也听到厉薇的声音,不想打扰她睡觉,于是按了遥控器,调低电视机的音量。倏然,她蹭地一下回过头,盯着厉薇卧室的那扇门,有些后知后觉,今天的厉薇,有点奇怪。 林也想到自己下周要去艺术团训练,有一周不回家,她走到厉薇的房间门口,敲了一下门:“薇薇,你睡了吗?” 隔着门,林也听见厉薇有些沉闷的声音:“还没有。” 林也靠在门框边上:“我明天进团里训练,早上六点就走了,之后的几天都不会回来了,你一个人在这边住,一定要记得锁门。还有,车钥匙我先给你放书柜上了,你要是开车,直接拿就好了。” 厉薇:“知道了。” 林也:“行了,那你先睡吧。晚安。” 林也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在卫生间把面膜洗了,做完护肤工作,顺手把客厅的灯给关了,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客厅的脚步声断了,随着“啪”地一声,客厅从门缝里透进的光也跟着没了。 房间里彻底地黑暗,没有一丝光线。 厉薇躺在床上,翻了几次身,脑袋乱嗡嗡的。 她又想到了今晚陆经政说的话,就两个星期,也没多深感情。 厉薇之前听过一句话,是说,如果分手之后,一方能坦然面对另一方的,才是真的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