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很快，就到了江边的河堤，这是他们国家的母亲河，宽广碧绿的河流似乎从未受到过战争的洗礼，依旧是那么的清澈，静静地流淌。这所有的一切，洛在过往的二十年当中都看了千遍万遍，他实在是不理解，为什么将军要带着他看这些景色。

    从帝国皇家接来的厨师已经做好丰富的菜肴等待许久了，在河边的一家高档餐厅当中，布置着精致的装潢，稍显暧昧的灯光打在餐桌上，美味的菜品摆放在长桌上，周围的侍从悉心周到的照料着，小心谨慎不想让将军不满。

    这是专门从帝国来的厨师，这些菜也都是帝国的特色。古德里安端坐在椅子上，即使只是一顿随意的晚餐也像是在参加高级的酒会，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测量，是如此的优雅和精准，希望你可以喜欢。

    洛当然是喜欢的，这样高级的食物他从未吃到过，贵族的佳肴对他来讲更是遥不可及。他冲将军露出了一个乖巧的微笑，继续低头品尝食物，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切牛排，身边的侍从早就上前来为他切割。

    用过晚餐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洛透过玻璃，看着江边的景色，突然间他看到了什么，很快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下雪了。

    洁白的雪花缓缓飘下，在昏黄路灯的招摇中跳着属于自己的舞蹈，一瞬间，洛的眼眶有些热了。这样优雅洁白的雪，洗清了他内心所有的愧疚与不安，只是沉浸在这一瞬的美好当中，无法自拔。

    洛的双手贴到了玻璃上，近距离的想要看着那些飘荡的雪。

    古德里安缓慢的走到了洛的身后，然后紧紧抱住了青年，他的脸埋进了对方的颈窝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洛的身体僵硬了，他感受着男人的温度以及那双有力的臂膀，被束缚的无法动弹。

    餐厅里的其他人已经不见了，舒缓的舞曲却从音响当中传了出来。

    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古德里安抬起了头，绅士的询问。

    可是我并不会跳舞，将军。洛低垂着眼眸，看着雪花消失在土地当中，化为雪水。

    没关系。古德里安拉着洛的手来到了餐厅中央的开阔处，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二人牵着手，随着舞曲的节奏缓慢的摇晃，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洛却可以清楚的看见男人向来冷酷的脸上充满了柔情，暗绿色的眼眸像注视着情人，盛满了自己的倒影。

    洛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扑过去抱住了古德里安。

    将军温柔的按着青年的头，带着他随着舞曲的节奏慢慢的、慢慢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情。

    没有战争，没有仇恨，没有一切负面和愤恨。

    这一刻，是属于爱的瞬间。

    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古德里安低着头说道，然后在青年无措的眼神当中领着他走到了二楼的观赏台。

    河面上，一束烟火冲上了黑暗的天空，然后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瞬间，绽放出耀眼的光彩。

    这样的生机与希望，让整个城市都活了起来。

    彩色的烟火倒映在洛黑色的眼中，他呆愣的看着天空被染上了别样的色彩，似乎写满了希望的名字。

    但这样的礼物，却来自敌人，只属于他一人。

    洛又被紧紧的拥抱住了，但这一次，男人并没有克制，他缓缓低下头，吻住了自己的梦寐以求。

    第31章 荣光的衰败9

    平静结束于新年的第三天,在钟声敲响，所有一切都开始焕发新面貌的时候，轰炸声从帝国的国都内传来,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也从繁荣变得残破。

    百姓们流离失所,正处于战争胜利的喜悦当中,炮弹却击碎了他们统治整片土地的念头。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古德里安正在书房安静的看书，洛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靠着他的腿陷入了沉睡,青年的肩膀被披上了将军的绒袍,白皙的脸蛋陷入了皮毛当中，略微有些痒意。

    古德里安也没了专注看书的心情，总是忍不住将视线扫到青年黑色的发顶，伸出手勾了勾那缕发丝,温柔的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品。

    但这样的温馨宁静却被粗鲁的外来者所打破了,柏名斯的身后跟着几名士兵直接敲响了书房的门,古德里安皱紧了眉头,看着青年不安的从熟睡当中醒来,可爱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你还可以再睡会儿。将军低头说道，我先出去处理一些事情。

    青年懵懂的点点头,借着将军的手站了起来,有些踉跄的被男人抱在了怀中，而就在这个时候，柏名斯在没有经过允许的情况下打开了门。

    他瞳孔紧缩的看着面前姿势亲密的两个人，在身后士兵还未曾看清里面景象的时候就飞快掩上了门，闭了闭眼,沉着声音说道：将军，情况紧急，您必须看看这则电报。

    古德里安温和的将青年安置妥当，然后面无表情的走出了房门，他身上的低气压任谁看了都会低下头颅，柏名斯心脏猛跳，看着木质地板上将军的军靴，恭敬的将那纸电报递给了他。

    波澜不惊的绿眸看着电报上的字眼，很快变得阴沉了起来。

    什么时候发生的？将军将那则纸折了起来随意扔给了身边的一个士兵，然后抬脚走到沙发前坐上，面容严肃的看着正姿站在不远处的柏名斯。

    他的副官隐晦的瞟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接着快速走到将军身边弯着腰低头在耳边悄声说道：今天凌晨3点，从东海岸飞来的战机。

    古德里安冷漠的看着他，抽出一根烟来点燃，怎么说？

    都是新型制造的武器，雷达根本无法定位，就像是隐形了一样。柏名斯的语气当中带了愤怒和凶狠，直到国都上空才被发现端倪，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查到了吗？古德里安简洁的询问，身为他多年的心腹，柏名斯自然是明白男人的每一个问题，于是点了点头：联盟军。

    野心勃勃的帝国一直想要统治整片大陆，于是在三年前开始了自己的征途，而那些被侵略的国家开始联合军队进行反击，他们自称同盟军，由数十个国家组成，抵制帝国的统治。

    可能从三年前开始，这场斗争就被打响，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同盟军根本不成气候，但是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家被卷入了战争，世界大战的漩涡让整个人类都成为了命运的共同体，所以他们变得强大了起来，甚至现在，空袭了国都。

    烟雾很快便充斥了整个空间，古德里安按灭了烟头，靠在沙发上问：国王让我们撤军？

    就连帝国国内都无法完全保证安全，那么在这里驻守的士兵自然也会受到极大的危机，紧急国家召令，所有派遣在外的士兵当国家遭受危机的时候，都应该立刻回到帝国。

    但直到现在，他们仍未接受到任何来自帝国的召令，或许就连国内的首领们也自顾不暇。

    还没有接到任何指令。柏名斯恭敬的说道，他的心中很乱，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祖国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更是因为面前男人的态度。

    他已经感受到了，将军早就失去冲锋的欲望。

    严守这里，发现任何端倪一律处死。古德里安冷漠的命令道，封锁消息，关闭所有场所，实行宵禁，如果有破坏规则的人，直接开枪。

    将军的食指点了点沙发：不可以撤退，加强巡逻，设瞭望塔，从今晚起所有高职军官都住在政府大厅，严防死守...直到帝国的指令。

    是，长官。柏名斯敬了军礼，直到现在他的心才恍惚间平静了下来，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古德里安永远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们一切精神的来源。

    那将军，您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

    我就待在这里。古德里安打断了柏名斯的话，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柏名斯，我给你权力去做好这些事。

    可他们最想要的人是您！柏名斯不理解，着急的说道。

    我明白，所以我不可以住在那。古德里安揉了揉额角，又开始胀痛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了柏名斯的身边，在经过副官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按我说的去做。

    柏名斯忍不住咬紧了牙关，他听着古德里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终还是忍不住猛的转身冲那个背影吼道：现在是战争！是那群垃圾对帝国威严的挑衅！将军你怎么可以因为那个男人而放弃对事态的正确判断？

    周围的士兵都因为柏名斯的失态而吃了一惊，其实古德里安情人的这件事早就在军队里传开了，但将军本人却没有任何的异样，无论是占有一个敌国平民，还是拥有一个同性情人，在古德里安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总是这样的波澜不惊、漠不关心。

    可就在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着灵魂深处的颤栗，从尾椎骨攀岩而上直达脊髓的寒冷。

    古德里安停在原地，听见柏名斯的话语后转过身来，如同沼泽里的鳄鱼，深邃而危险。

    柏名斯，不要试图违背我的命令。古德里安冰冷的说道，绿色的眼睛像是幽灵的冥火，我的私事容不得你去谴责

    可分明就是您不顾自己的安危，这样的情况不得不让我多想。您的理智判断在这个时候对我而言并不作数。柏名斯说道，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反驳将军的话，话语间，他的背后早已湿透，您需要处死那个男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摆脱控制。

    古德里安眯了眯眼，看着强装镇定的副官，开口道：谁告诉的你这些？

    如同那个男人所说，神罚已经降临了。柏名斯的精神有些恍惚，说出的话也像是喃喃自语，他就是开端...必须要杀死他，才能让我们的荣光再次回归。

    我从来都不是帝国的荣光。古德里安说，我也不屑拥有这样的名号。

    柏名斯握紧了双拳，还想再说些什么。

    出去。

    将军冷漠的看着他。

    否则我会杀了你。

    洛坐在椅子上听着断断续续的广播从机器里传了出来，他有些入神的抱着自己的双腿，不可思议的听着广播当中的新闻，一瞬间所有的困倦都消失不见了。

    书房的门被打开，古德里安走到了洛的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也安静的听着广播，很快，他伸出手关掉了，声音戛然而止。

    很开心吗？身后男人莫名的问到，洛更加抱紧了双腿，然后摇摇头。

    没关系。古德里安弯下腰从后面抱住了他，温柔的蹭了蹭他的脸，然后偏过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勾起了一个笑容。

    将军，刚才您出去是有什么事吗？洛低垂着眼眸，像一只温顺的绵羊，岔开话题问到。

    古德里安直起了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象，缓缓说道：就像是你刚才在广播中听到的那样，你觉得我们会怎么做？

    青年呆愣的摇摇头，说：我不懂战争，但我知道战争很恐怖。

    古德里安转头看着椅子上抱着自己的洛，暗了暗眼眸，抿抿嘴没有说话。

    它会让漂亮的房子变成废墟，会让身体健全的人成为尸体，也会让纯洁的天使堕成恶魔。洛的声音很轻，轻到像一根羽毛，慢慢飘到了将军的眼前。

    那我呢？古德里安有些干涩的开口道，他想要知道在青年眼中自己的形象。

    过去可能是因为害怕，青年总是那么的乖巧温顺，但是现在希望似乎来了，所以他可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也是在古德里安的放纵之中他不希望青年成为一个只会遵从的玩具。

    我不知道。洛笑了笑，直视着将军的眼睛，在未曾见到将军您之前，我认为您是一个冰冷强大到令人恐惧的生物，但是到现在，我觉得将军您内心深处一定是温柔的，否则，在我做出那样冒犯的事情之后，您也不会依旧让我待在您的身边。

    古德里安移开视线，忍不住嗤笑一声。温柔这样的词汇向来不与他挂边，甚至就在刚刚，他也下达了杀人的命令，他从来不将别人的性命看的珍贵，因为一切都是他获得胜利的手段。

    那天我晚上，我亲吻了你。古德里安说，你认为，我为什么要留着你。

    因为...我是您的仆人？我，属于您？洛歪了歪脑袋，似乎天真的不像样子，古德里安看着青年的神情，并不像是玩笑，他合上了眼，心中悬起的石头在这个时候竟然掉了下去，直达谷底。

    总是这样，这个青年似乎在玩弄他。

    将军...

    你很清楚为什么。古德里安绿色的眼镜确定的说道，他还记得当时青年天真的询问您喜欢我吗？您想要吻我吗？那时的神情。

    但或许，青年只是想听他说出这句话来。

    因为我爱你。

    洛愣住了，他呆滞的看着背光站在窗边的男人。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永远让你待在我的身边。这句话毫无阻碍的说了出来，古德里安慢慢朝青年走去，而洛也无意识的站了起来，接着迎接他的又是属于男人的怀抱，带着尼古丁的烟草气。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亲吻你。

    可是为什么？青年似乎很不理解，他随着男人的力道仰头，透过窗户看见了漂亮的天空，那是是未曾被沾染的处女地。

    没有为什么。古德里安呢喃道，可能这就是神对我的惩罚。

    爱上一个注定不会爱上自己的人。

    将军。洛的神情也变得冷漠了起来，我不会爱上您的。

    在这片写满了伤痛与绝望的土地上，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因为，你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知道。古德里安的拥抱更紧了些，似乎这样就可以让青年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没关系。

    硝烟再次绽放起来，不安的躁动写满了这座残破的城市，帝国的士兵们也喘喘不安的把守着最后的防线，他们还在等待着帝国国王的指令，而他们的最高指挥官似乎早就丧失了斗志，整天窝在那个房子里，同他的情人待在一起。

    埃里希，你说我们会死吗？另外一个看上去和埃里希差不多大的士兵恐惧的问到，这些天里，他们可以清楚的听见几十公里外传来的炮弹声，还有天空中战机的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