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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江月心底并没有任何的男女忸怩之心,她只觉得……心疼。眼前这人定然经历过许多残酷的生与死,这些,亦都是濒临死亡时留下的印迹。 “官爷,官爷!” 江月正发着呆,突然回过神来,她“啊”了一声,问:“大夫何事?” “劳烦官爷替我举盏灯。”请来的大夫年纪有些大,此刻半眯着眼,举着的银针,晃晃悠悠。 “好好好!”江月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连忙小跑拿来盏灯。 于是,此刻,彦璋坐在床榻,那大夫坐在对侧的椅子上,唯独江月半弯着身子,凑在这两人中间,将油灯尽量靠近彦璋的伤处。 晕黄灯火之下,肩头的一处伤口渗出血,而底下淤了血,已经泛起乌黑…… 显然伤的极重。 江月默了默,偷偷抬眸看向彦璋。那人只是静静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好像身上这些伤都不是他自己的。江月一顿,道:“大人,您这……伤的不轻呢。” 彦璋并不接话,只是安静蹙眉看大夫施针。 室内一派静谧,几人的呼吸清浅交错,有温热的鼻息擦过胳膊,痒痒的,像把小刷子,彦璋这才稍稍抬眸。 灯火下,江月俯身,专心致志地盯着他肩头的伤处,睫毛偶尔簌簌眨着,目光犹如一根轻飘飘的鸟羽,温温柔柔地拂过伤处……微痒,也热。 彦璋低低垂下眸子,面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过了大半柱香的时辰,大夫方施完针告辞。江月一直是弯着腰的,此刻送大夫出门,突然直起身子,腰便有些酸胀。她下意识地反手捶了锤。彦璋看在眼里,正欲开口让她一道出去,外面恰好有人敲门——原来是驿丞送来盆热水。 江月道了谢,接过热水,将帕子绞了好几遍,这才走到彦璋身旁。 犹豫少顷,她恭敬道:“大人,您胳膊动不了,里面又淤了血,卑职先替您擦一擦污迹,再活络下血脉。” 彦璋却是摇头:“外面已经夜深,你回去吧。” “那怎么行呢?”江月回道。纪大人确实不好相处,可他毕竟旧伤复发,又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她心底也说不清究竟是想管闲事,又或者其他,江月现在只想勉力照顾一番。见彦璋还欲推辞,江月讶然道:“大人,是不是卑职哪儿又做的失职了?” 她的语气里又透着些惶恐不安,好似他真的是个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彦璋微微蹙眉,道:“那就快点,别磨蹭!” 纪大人的怪脾气果然又犯了!江月可不敢惹这位,她连忙坐在彦璋身侧,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伤口迸裂渗出的血迹。 热水甫一碰到伤处,渍的发痛,彦璋忍不住拧眉。 江月手中动作顿住,就听那人道了句“我没事”。男人的声音沉稳,让人莫名安宁。她“哦”了一声,一边轻轻擦拭,一边又问:“大人,您……是怎么伤的?” 彦璋并不答。 江月早预料到此,她又絮絮叨叨地问:“大人,咱们这次去临安查什么案子?为何要您亲自去?年前赶得回来么?我meimei刚合庚帖,也不知怎么样呢……” 这一连串的问题,彦璋依旧没接话。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在耳旁聒噪,伤口好像没那么渍疼了。知道江月的用意,彦璋勾起唇,浅浅一笑。两道蹙起的剑眉缓缓舒展开,一双黑色的眸子微沉,恰好望见模样专注的那人。 从他这儿望过去,那人额头光洁,一双眸子灵动,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还有那唇红齿白……哪儿像五大三粗的男人?难怪卫铭一直…… 彦璋默默叹气…… 等擦拭完,江月收起热的帕子,涂了些大夫留下的活络筋骨的膏药在手掌里,双手搓了搓,也不跟彦璋说,直接将掌心按在肩头的淤青之处,不轻不重地揉了一道。 这一回,彦璋“闷哼一声,身子一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旁边避了避。 手中落了空,江月微微一怔,旋即笑着宽慰道:“大人,衙门的这班兄弟们经常有个跌打损伤,我也跟着大夫学过些推拿手法,您且宽心。” 彦璋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江月当他不信,又道:“大人,您这淤血不推一推,会疼得更厉害。”她说着,手掌又轻轻覆上去。掌心底下是男人坚实的肩膀,她头一回碰男人的身子,却根本没有过多的念头,只认真推按,模样专注极了。 她慢慢捏着,手掌底下绷着的身子亦慢慢放松下来。察觉到此,江月得意道:“大人,卑职的手法是不是还不错?” 彦璋却问:“你学这个做什么?” “卑职办案的时候,有时会磕伤,有时又腰酸背痛,学会这,我自己就能替自己摁了。” “既然是伤,为何不直接找大夫?”彦璋疑惑道。 “……”江月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女子之事,她笑了笑,揶揄道,“省银子呗。” 彦璋闻言,侧目望着她。 烛火下的那张笑脸,干净又明媚,好比枝头的花骨朵儿又悄悄绽放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行到济宁 翌日清晨,一行人从永清县出发。彦璋因为旧伤复发,在江月的坚持劝说之下,他只能乖乖改乘马车。这么一来,路上又慢了不少。他们走到山东济宁,足足花了五天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