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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为着回答伍姐的问题,只好仍旧偏着身,“我不大挑拣的,不要太费事。” 怀承看着她一手撑着被面,颇吃力的样子,看不过眼,伸手扶住她肩头,助她仍旧靠回床头上去。又回身向伍姐道:“要吃什么,明日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哎哎,好。”伍姐点头答应着,退出门去,还顺手替他们把卧房的房门带上了。 把房里的两个人,看得一阵沉默。 伍姐一走,怀承端着一碗波仔糕在床边愣了愣,等他回过神,转身坐在云澜身边,向她抬了抬手里的小碗,眼中问着她:“还吃么?” 云澜真想用力的摇摇头,表达自己这一下午的遭遇,碍着伤痛,动不了。她似乎连大声说话也会牵动伤口,所以听起来仍像是不动声色,说:“那边,书桌上的碗碟,分别是:红枣汤、粳米粥、还有一碟子榛子酥,以及你手里这碗米糕。”她用那只包着纱布的右手一一指着,怨念丛生的眼神,从那些食物调回到他脸上。 他看着,立时就明白了大半,但在心里却笑了,忍不住想,也许如她这般受了打击,确是需要伍姐这样不着边际的打扰,才能见好,以毒攻毒嘛。他这点窃喜,没能控制好,从眼睛里流露出一点。 让云澜仓促间捕捉到,她正忙着告诉他:“明日,伍姐又要做……”她说到一半,发现他眼睛里细微的意味,停住了,转而问他:“你看起来,甚是高兴的样子!” 怀承被问得,立刻正了正面色,摇头否认:“没有,怎么会呢?那个,伍姐是来帮厨的嘛,当然,说话间离不了她的本业,也是,也是人之常情。”他忙着解释,同时欠身把手里的碗,也搁在那边书桌上,仿佛特意的,码在那一排碗碟后头。 云澜目光随着他手上动作,幽怨的又朝那边望了望。 怀承注意着她眼神,心里放心多了,她被别的事岔开了注意力,是好事,能复原的更快一点。 “你几时醒的?”他想着问她,也想向她说明一下,这是他朋友家,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们可以放心住着。 “大约午后吧,我没认真看时间。”云澜轻声的回答着,怕说话的气流声惊动了伤口。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里是佟家别墅,”怀承边说边起身,把那边的金丝绒的大窗帘拉上了,他记得他走前是把纱帘拉拢了的,谁又打开了?转念一想,多半是伍姐了,不然,云澜何至于整个下午都没能合上眼,是太亮堂了吧! 他还没说下去,云澜先替他说了:“你和这里的佟二少爷是好友,这家里,是大少爷做主的,这房子也是为着二少爷在港大念书购置的。但大少爷在上海做生意,不怎么来,他也见过你,对你称赞有加。”云澜幽幽的低声说道。 怀承惊异的听她细数着,转身坐回到她床边来,像在看一场未卜先知的表演,眼中笑意越来越明显,听她继续说着:“佟二少爷毕业回上海去了,这房子多时空着,只有一位老管家,姓蔡的,常年住着看房子。从前主人家若回来,总是人手不够,会请人来帮厨和帮佣。” 云澜说到这儿,略停了停,她细细的喘口气,还能接着说。 “你还,真是记性很好,伍姐闲话间把这儿里里外外都说了个遍。”怀承趁空,夸奖云澜一句。 可他着实是小看了伍姐的闲话能力。 云澜仍旧如常声音:“不止这些。这里往西,隔着两排冬青树的小道,是一家姓李的人家,男主人是做银行生意的,房子里的女主人是养着的外头女人,十分年轻,他另有一个家,每到礼拜天,是必须要回那边家里的……” 怀承听她细水长流般说着,忍不住笑得肩头都开始抖了,深深体会到了她这一下午,难以推脱的遭遇。 云澜看着他笑,想他终于明白了。便故意的停下,善解人意的问他:“这家的故事不好听,那换东面那一家吧,那家的车夫有两个孩子……” “云澜,”他还在笑着,有点儿说不通畅,打断她道:“我明日休假,不出门,我一定看住伍姐,让她忙些别的事情,不让她来关照你,好么?” “好!”她终于住了口,专门的看着他笑个不停。 不得不说,伍姐这套当仁不让的闲话功夫十分了得。怀承暗自想着,还得感谢她,对云澜这番“无微不至”的照看。他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还在烦忧,如何开解她,助她从昨晚的阴影里走出来,他实在没有好办法;加上宗瑞这时候还来添乱,他心里的事,着实的一筹莫展。 现在好了,他终于止住了笑,听她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怕她口渴,去端了茶盅来,照常的想找汤匙喂她喝。 不想云澜自己伸了左手来接着,微微低头喝了两口,小心的扭身,放在床头柜上。 “想下来走走么?也许外头是要下雨了,今晚没有冷风,还有点儿闷热。”怀承看她自如多了,建议她。 “嗯,”云澜其实先时想要下床的,纯粹考虑到,万一伍姐发现她能走动了,难保不力邀她去饭厅坐着,她怕自己实在吃不动,才放弃了这想法。 此时,她因为脖子不能动,有些失了平衡,怀承扶着她手臂。等她站定了,又回身去外间拿了自己的大衣来,替她裹在身上。“就在房子里走走吧,不必到外头去,别着了凉。”他在她耳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