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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海岛恋爱日常 第8节

    林素快步下楼,坐到她身边。

    “都复习完了?坐这傻乐啥?”

    舒安把那本小说翻过来,第一页上用铅笔写着一句——

    ‘请不要再期末考前打开它,否则你会得到一张不合格的卷子’

    而在最后一页,仍旧是一排铅笔字,但字迹各不相同,纷纷写着——

    ‘已阅。诊断学未合格。’

    ‘已阅。病理学未合格。’

    ‘已阅。组织学与胚胎学未合格。’

    ……

    ……

    看得出是一群深受其害的悲苦医学生了。

    虽是开放的院子,但隔壁就是安静的自习室,舒安捂着嘴,小声笑着,肩膀抖个不停。

    林素按住她,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你,怎么一点不知道着急呢?”

    经过一年的学习,同学们对省城的各家医院探了底,有的已经开始为未来铺路了。

    舒安仍是那副清清淡淡,不紧不慢的模样,好像这一切和她都没有关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见习时,同学们都往带教医生那凑,她只是默默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多说一句。

    舒安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耸肩摊手:“顺其自然吧。现在医学生紧缺,总是有地方去的。”

    林素往边上的柱子一靠,垂头丧气的。

    其实舒安说的也没错。

    像她们这种要人脉没人脉,要家底没家底的,除了顺其自然,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随后,她眼睛一转,提醒道:“你可以问问陈家,那个陈大哥不是在部队吗?要是能去军区医院真是挺不错的,待遇好,那单身的男人还多,万一碰上个高级别的,这一辈子就妥了。”

    舒安敛了笑,“人家能让我在那寄宿已经很好了,怎么能得寸进尺地麻烦他们。”

    林素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跟陈竹青,就不算外人了。”

    舒安攥拳,锤她一下。

    看她仍嬉皮笑脸的,又伸手拧了她的嘴,“不许你乱说。要是让竹青哥哥听到了,真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多不好。”

    林素挑眉,“那你有吗?”

    舒安没有犹豫地摇头否认了。

    她上学的钱是爷爷奶奶辛苦攒下的。

    舒安靠着帮老师翻译资料,攒了点钱,希望以此减小家里的压力。

    这种情况下,她没心思、也不能想别的。

    她没有同学们那种留在省城的野心,能学到知识才是最紧要的,省城呆不住,就回县里去,努力工作几年,在城里分一套小房子,把爷爷奶奶从村里接回来。他们上了年纪,村子里很多事都不如城里方便。

    这是舒安唯一的愿望。

    只可惜。

    这个愿望她同林素说了不到半月,家里忽然传来爷爷病危的消息。

    电话是舒平从县医院打到部队的。

    舒安听闻,立即向学校申请了延考,买了车票往家赶。

    陈竹青负责的工程到一段落,有几日的假期,他陪着她一起回去。

    绿皮火车一晃一停地走,舒安心里很烦躁,每次一靠站,她烦闷的情绪更甚,不停去问列车员要停多久,什么时候能开。

    陈竹青给她买的盒饭,她一点没动,就是抱着小书包,无神地倚在座位上。

    他和她换了位置,将靠窗的位置给她,想着看看景色,心情会不会好一些。

    然而。

    窗外的飞驰而过的景不但没能缓解她的情绪,反而勾起她晕车的毛病,舒安在车上吐了两回,最后是陈竹青背着她下车的。

    两人赶到医院时,舒望亭的情况很不好,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几乎没什么力气了,就是硬挺着最后一口气等着小孙女来。

    舒望亭听见门外的动静,想转头,试了两次,身体就是不听使唤。

    他转了转眼珠,费劲地看向他们。

    他一眼认出跟着舒安一起来的陈竹青。

    他和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就是多了副眼镜而已。

    舒望亭盯了会,眉头一点点皱起,那人有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他不讨厌陈竹青。

    动-荡的十年,他只是没钱没能力的中学生,说不上话。

    但他总归是陈家的人。

    想到这里,舒爷爷眉头锁紧,勾了勾手指,像是有话要说。

    舒安立刻趴到床边,撩开齐耳短发,侧耳过去,“您要说什么,安安听着呢。”

    舒望亭虚弱地发声:“找对象最要找人品好,对你好的。陈家人不行。”

    声音虽小,可一字一顿的,说得很清楚。

    舒安没想到爷爷最后要和她交代的,竟是这样一句,她蹙眉,心情复杂地看了眼陈竹青,直起身应道:“嗯。我知道了。”

    两人没说两句,舒望亭握着小孙女的手先是紧了紧,又慢慢松开,眼皮一点点合上,呼吸渐平,直至没有。

    舒安趴在床头哭个不停。

    舒平劝了半天才劝住。

    陈竹青帮着她们家弄完丧事,又陪着舒安去后山的坟地整理墓碑。

    做完这些,医科大那边已经放暑假了,舒安不需要再去。

    她送陈竹青去车站。

    闽镇这一年修了新路,骑自行车到县里比原先更快了。

    但陈竹青深一脚,浅一脚的,骑得很慢。

    那日在病房,他觉得舒安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可舒爷爷病逝,他们家有太多事要处理,陈竹青没找到机会问。

    两人走到车站,舒安将行李袋交给他,“谢谢竹青哥哥陪我回来。”一遍谢谢不够,她郑重地弯腰又道,“麻烦你了。”

    这一年里,她对他一直很客气,无论他做什么,舒安就像被惊着的小鸟似的,怯生生地同他说谢谢。

    虽然她说会把他当哥哥,但兄妹间根本不是这样相处的。

    陈竹青勾住她的手腕,轻轻捏着。

    舒安顿了顿,没有挣扎,只是迷茫地抬眸看他。

    引起她的注意后,陈竹青松了手,“那天在病房,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那句没来由的叮嘱,忽然从脑袋里闪过,舒安红了脸颊,支支吾吾地回:“没什么。爷爷让我好好照顾自己。”

    陈竹青淡淡一笑,从背包里拿出两本英文小说给她。

    “来的时候随手拿的,借你解解闷吧。”

    舒安的英语水平赶不上他。

    陈竹青估摸着这两本书,她半个暑假能看完。

    若是开学,她说得上书里的内容,说明这件事在她那应当是过去了,能看的进书了,若是对不上,那就是还没从悲伤里缓过劲来。

    “嗯。谢谢哥哥。”舒安将书紧紧抱在怀里。

    原先陈竹青还会纠正她爱说‘谢谢’的毛病,后来就任由她去了。

    他把手一扬,手肘弯起,手背贴在肩膀,行李袋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勾在背后。

    陈竹青啧了声,“只说谢谢?没了?”

    舒安扬脸,认真道:“哥哥再见。”

    陈竹青满意地点头,“嗯。开学见。”

    **

    自从舒望亭去世,舒奶奶就陷在悲伤里无法自拔,很快也病倒了。

    病床前,舒奶奶目光和蔼,搭在孙女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她宽慰道:“时代的错别怪在人身上。陈竹青,待你好吗?”

    舒安嗓子干哑,说不出话,泪眼婆娑地点头。

    舒奶奶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就好。”

    接着她抬眸看到舒平,笑容滞了一瞬,没什么力气的手费劲地摆了摆,把两个孩子都召到床边。老人一手牵起一个,把他们的手交叠着放到一起,“安安内向,做哥哥的要多关心她一些。阿平呢,又太过大胆,做事不计后果,安安要多提醒他。”

    两人点头。

    舒奶奶叹气,拉着他们的手叮嘱:“以后你们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遇到问题要相互扶持,明白吗?”

    舒安不停抹眼泪,“奶奶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肯定会好起来的。”

    然而事与愿违。

    舒奶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于同年的八月病逝。

    前后两个月,接连失去两个亲人,舒安一蹶不振地躺在床上,医科大也不想去了。

    她那么努力地学习医术,到头来却不能留住她最亲的人,一时间,这一切好像都没意义了。

    舒安整天都闷在屋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平给她做的东西,她只能吃进一点点,短短几天,瘦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