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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候,姜玖琢倏地明白了陆析钰未答的问题。 他怎么可能觉得这是好命呢。 得意时,众人皆言龙形胎记是尊荣天授,可落迫时,却成了置他于死地的证据,这样的好命未免太过讽刺。 姜玖琢艰难地开口:“那后来你……”她好像知道了,又不敢确认。 “没怎么样,”陆析钰坐在床边,上半身笼在暗影里,如同话家常般说道,“不过就是那日恰巧得人赠我匕首,我便拔出匕首,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块胎记给剜了。” 说罢,他不在意般甩了衣袖。 姜玖琢忽然有点站不稳,眼前天旋地转,她好似能看见他白净的寝衣下一片血rou模糊。 鲜血淋淋处,硬生生被挖掉了一块rou。 陆析钰却浑不在意,没心没肺地大笑:“阿琢你不知道,那时他们的脸色有多难看,说书先生都说不出在现场看到的万分之一精彩——” 陆析钰的声音戛然而止。 背后的薄被被她粗鲁地拉起,兜头罩住了他的上半身,直拉到围住他的大半张脸,姜玖琢亦未作罢。 因着动作幅度太大,她半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她死死扯住被子的两角,忍不住颤栗,而他手扶住她腰时,颤抖更甚。 她恍然想起,曾经他对她说,众生皆苦。 他问她,谁能自渡。 彼时她尚且不了解他。而今她第一次知道,眼前这个给了她诸多光亮的人,慢慢拉她出泥潭的人,也是从泥潭里走过的。 四目相对,两人近得只差一个吻。 于是她便颤颤巍巍地隔着被子,吻在陆析钰总是弯起的唇角位置。 而后红着眼告诉他:“别笑——” “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 第52章 恩人 “你骂人怎么也这么好听呢。”(…… 姜玖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么抖。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笑, 不想看到他把伤害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咽下去。 “你明明不开心,为什么要笑。”姜玖琢嗓子发疼。 陆析钰听出她盖不住的涩意,却沉溺于她天生绵软的嗓音。 这句话像是被施了法术, 陆析钰眼角那些虚假的笑意真的突然就不见了。她的水眸近在咫尺,他望向她的眼底,吸进去似的移不开眼。 这一眼对视和往日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没有亦真亦假, 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 真情在这个瞬间穿肠而过, 灼痛陆析钰的五脏六腑, 撕裂了他残破的面具。 他喉结滚动,下一刻,接过她手里的被子,打开,合拢——卷着被子把她一同裹了进来。 然后在融融暖意中, 双手抱住了她。 药味侵略地压下,温度并传到姜玖琢的身上脸上。隔着薄薄的寝衣, 几近肌肤相贴。 陆析钰将她抱得更紧,头抵在她的肩上, 唤她:“阿琢, 从那之后我就跟着母亲姓陆了。” 姜玖琢任由他抱着:“你是……在那时候改姓的。” 陆析钰应答:“对,我还发誓, 永远不会靠近那皇位半步。” 他在她耳边闷闷地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拥有很多东西,可这些东西不都是好的, 不是吗?” 姜玖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曾是他口中“所有人”中的一个。 她只是从被子里困难地抽出手,绕到他身后轻轻拍了两下,不善言辞地安慰:“皇位, 也没什么好的。” 陆析钰闭上眼,索取更多她的体温:“嗯。” 皇位?他从一开始就不稀罕。 这天底下的诸多虚幻缥缈的事物都糟人争抢,真正生动的却被人忽视。 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身上被子围了两圈,没过多久姜玖琢就被捂出了一层薄汗,有些难受地动了动。 “陆析钰……”她推搡着道。 “别动。”陆析钰像抱着一个宝贝一样,不打算松开她。 但姜玖琢太怕热了,越待越受不住,难耐地扭动了一下。 感受到她不适的小动作,陆析钰故意放低语调,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知道吗?这件事之后,我们就被赶去了永丽城,离开了长大的地方,母亲又整日照顾父亲,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声音有气无力的,戳到姜玖琢软绵绵的心里,果然,她再度垂下手来,任由他连着被子把她这一大团又拉近了些。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 安静得让人沉下心来的晨间,她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呢喃道:“那你再后来,交到朋友了吗?” “是有一个,”陆析钰想了想答道,“可惜后来他在石河村糟了劫,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全村就剩我们两个了,也不知何去何从……” 初听到石河村时,姜玖琢觉得有点耳熟,再到后来听见陆析钰说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她登时就忆起来了。 这不就是他骗仙朗要进小佛城的时候胡编乱造的说辞吗! 所有温情在此刻烟消云散,姜玖琢猛地推开陆析钰,咬牙切齿地扒拉开身上的被子:“混蛋陆析钰,我信你个鬼!” 陆析钰侧头躲过丢来的被子,意犹未尽地笑了:“阿琢,你骂人怎么也这么好听呢。” “……” *** 掖都,启源殿。 一个宫女端茶匆匆要进,被人拦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