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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忍着点儿,附近有社康,我带你过去。”茹景长叹一口气,望着烈阳灼灼的天空,“我就是从宿舍里出来透透气,怎么就碰上这种事儿呢。” 茹景没看他,一心想将他抗到社康去,脚下的步伐踉踉跄跄,勉强稳住。 席知恒深呼吸一口气,在走路的间隙里悄悄侧眸打量她,他的个头在高中生里不算高,才过175的及格线,茹景目测有165左右,加上她穿着厚底松糕鞋,整个人看上去和他相差无几,以至于他错觉她的身形比他高大那么几分。 时值午后,他和她走在人烟寂寥的小巷子里,穿过巷子后是一条两侧种满高大柏树的水泥路,层层叠叠交错的绿叶中挤出斑驳光影洒在她的肩头,也落在她光洁的脸上,她脸上浮动的细小绒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微乎其微浮动的弧度,像他心里悸动的弧度,几不可查。 他嘴唇蠕动了下,却没发出声来。 茹景见他长时间不说话,眼睛瞪大几分,“难道你是哑巴?那他们也太过分了,鉴于我本人行侠仗义这么多年,我下次得举报他们校园暴力。” 校园?席知恒愣怔,眼尾余光看到自己的身上的衣服,是学校统一发放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样式不好看,一直以来都被吐槽。 以前他不觉得,现在是真觉得丑,上面还沾染了不少灰尘,校服通体脏乱脏乱的。 他声音涩染然低哑,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是,谢谢你。” 话落,席知恒努力站稳身体,不打算借助茹景的力量,他正要拿下横在她瘦削肩膀上的手臂,她骤然握住他的手臂,呵斥:“别动!你刚都被打趴下了,谁知道你没了支撑等会儿会不会又倒下去。” 她嘀咕:“我可不想再扶一次。”即便他的体重不重,但到底是个男性,再怎么轻还是有重量,她又不是大力水手,轻而易举就给他拎起来,很费力的好不好。 席知恒霎时不敢动弹,身体僵硬,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这话虽然带有情绪,但说的是真心话他能听出来,下意识地竟然想解释。 咳咳,也不是被打趴下,就是没怎么还手……,他也没脆弱到不堪一击,好歹以前经历过的类似事情不少,有一副抗造的身体。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发现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言语似乎太过普通,一直以来他都是寡言寡语的人,实在不太会组织天花乱坠的措辞。 “不会的。”须臾,席知恒呼吸不紊地讲,听声音还有些颤,自己给憋出来的。 茹景置若罔闻,“哦豁,逞强小能手呐,你们男孩子怎么都喜欢逞强好胜?受伤这种事儿还要硬撑也是奇怪,你不觉得痛我还觉得痛呢。” 席知恒一怔,说不上是因为她话里的“你们”还是最后的“我还觉得”,没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也无人替他觉得痛。 也不能说无人替他痛,席坤的出轨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分水岭,出轨前他的人生美满,家庭父母和睦,虽聚少离多,他仍是能感到席坤对孙琼残留的爱意,这种爱意不流露表面,它藏在心里,藏在眼底和每一次谨小慎微的温柔动作里。 席坤也会教他很多,教他生活纵然有种种不如意,但依旧要选择做个有善心的人,保留一丝善意,不要去学同流合污小人得志那一套,要做一个坚强勇敢的男子汉,面对急风骤雨不屈不挠。 他当时懵懵懂懂,能理解又不太理解席坤的话,他还没完全消化就得知了席坤出轨的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将他的人生一分为二,此前是前路可期的坦途,此后是一片泥泞的滩涂,他每一步走得歪歪扭扭,将倒未倒。 然而恰恰是这种将倒未倒,让他如同行走在钝刀刀刃上,那痛感不至于撕心裂肺,却是漫长时间的折磨煎熬,不断撞击心理防线。 茹景的话像是利刃出鞘,劈开他层层包裹的内心深处,让炽热烈阳照进丝丝缕缕的光照进来,点燃一室黑暗。 他问她:“你为什么会觉得痛呢?” 茹景没好气嗤了一声:“人是rou做的,人心也是rou做的,我又不是冷血无情的怪物,面对眼前的流血事件能做到无动于衷。” 胸腔里有一股奇异的痒,他又轻声细语地道:“假如对方是坏人你也?” 茹景不解了:“他是好是坏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是个人就行,我就是尽绵薄之力帮了个小忙,如果他做了坏事是个坏人,社会法律会惩戒他,反之亦然。” 顿了顿,她不可思议地凝望他:“难道你犯法了?” 席知恒咳嗽,别过脸错开她的视线:“没有,就这么问问。” “也是,你这身板能怎么犯法,抽空多锻炼下身体吧。”她砸吧砸吧嘴,小声嘀咕,“感觉啊,弱不禁风。” 席知恒:“……”再讨论下去这个话题,他怀疑茹景会把他列为不中用名单。 他自觉跳过,进入下一个话题,心头却是一股暖意流淌,低垂的头颅稍稍抬起,无声凝望身边的茹景,她鼓起腮帮咬紧牙关,尽可能步履稳健地带他一起走。 “我说你这头发也太长了,多久没剪头发了?”茹景扭头看到他左青右肿的脸吓一跳,仅能瞧出下巴颏那一处棱角冷硬,其余实在看不出什么,“现在还流行杀马特?” 席知恒:“……” --